赵炯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现在还不想说。不过既然是皇叔想让那人入不了京城,那就让他去办。
借他人手解决自己的麻烦,这样的事,他在宫里见得多了。
他的亲生母亲,不就是这样被人害死的。想到这些,他又有些恨福宁殿的那位了。
沈涤见他神色泰然,已经没有刚开始时的紧张,开口问道,“太子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赵炯点头,“就按皇叔的意思办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就让皇叔同那个流落在外的兄弟斗去吧,他就彻底做个闲散太子,坐山观虎斗。
柳月明似乎猜到了一些,应该可以她曾经在宫斗剧里看到的那些剧情八九不离十,皇位争夺,恩宠嫉妒……
她听说过那位流浪在外的皇子。
他们说,他和赵炯差不多年岁,一表人才,学富五车,甚至比祁王,更类君。
柳月明看向赵炯,想到史书中的记载,想起孙三平说他是个好人。恍然大悟,古往今来,权力争夺中,又有几个好人呢。
不知是孙三平太幼稚,还是她这个穿越过来的人太相信史料,还是历史原本就是胜利者的历史,留给失败者的只有随意涂抹的只言片语。
“要不,再等等,等春闱结束,再从长计议。”沈涤建议。
祁王的方法固然好,凭他祁王府的实力肯定也可以做到。只是,太子说得对,这世上可以有一个流露在外的皇子,就可以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要官家想,他可以有无数个,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东宫今日的茶是新进的西湖龙井,他们还在一口接一口地饮茶,孙三平进来报,“贵妃娘娘没了。”
殿内是一片寂静。
殿外有钟声传来。
柳月明又想起记忆中那个明艳的女人,想她是如何度过这一生的。
刚及笄还一脸稚嫩时就被杨相送入宫,万花丛中千方百计得到官家宠爱,费尽心力想方设法维持恩宠,到头来,膝下无子,金钱散尽,一场空。
她听见赵炯冷笑,还说了句,“这么快,真好。”
她知道,赵炯恨皇宫里的所有人,也恨贵妃娘娘。
可是,不论如何,她,一个穿越过来,研究历史的人,应该客观看待这世界所有的人和事。
所以她决定,替贵妃林氏记上几笔。
写她来自哪里,年龄几何,长相何样,因何病离开,又为何生病……
柳月明将为在大宣朝,她遇见过的这些人立传,当作是她穿越过来的使命。因为这样,他们这些人也有史可查,有史可循,不再是茫茫众生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沈涤却想起,他在杨府遇见贵妃娘娘的第一眼。
那时候她还未入宫,像是刚入杨府,管事的嬷嬷正在教她礼节。他就看了那一眼,后来再次见面就是在宫里了。
其实,他和贵妃娘娘,还有柳善德,他们三人是一种人。
那种被杨思忠以各种利益收买,被迫对他死心塌地的人。不过庆幸的是,他走出来了。而贵妃,还有柳善德,甚至顾怀宁,他们,都还未摆脱。
从东宫离开后,沈涤要去祁王府,柳月明也想跟着去,可,想到太平桥上那远远一瞥和决绝转身,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她忸忸怩怩地跟在后面。
沈涤猜出她的心思,突然停下来,转身对她说,“为师要出去一趟,你自行回画院去温习。”
这条路太凶险,他自己已经陷进去了,不想她再以身犯险。
柳月明有些失落,可也没办法。人家都如此明白说了,她只好灰溜溜跑回画院。
两人分道扬镳之时,沈涤突然开口,“官家赏赐的那支笔在画案上,你拿去用,就当是为师提前送你的贺礼。”
“贺礼?”柳月明满心疑惑。
沈涤这时候终于敢正视他这个女学生,笑着问她,“难道你担心自己考不上?”
额,“不,不担心。”
“那不就得了。”沈涤说完继续往前走,“尽管去考,不要担心其他问题。为师保证,不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你。”
他说完走了,留给柳月明一道坚挺的背影。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久到太阳西沉,众人鱼贯而入,她才起身往画院去。
不知为何,今日竟觉得,远处那万松山麓的夕阳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