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给杨忍冬打了个电话。
没响两声,那边接了:“喂?般般?”
舒青晗靠在驾驶座上,一边低头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你去范瑾初那了吗?”
“还没呢,”杨忍冬那边乱糟糟的,“最后一个病人,做完就去。她催我呢?”
“没有,”舒青晗导航了诊所的位置,“我也刚出来,去接你吧,咱俩一起过去。”
“好啊。”杨忍冬说,“估计你到这边,我也刚好弄完。”
“嗯,挂了。”
挂断电话,舒青晗没急着开车,而是先坐在车上发了会儿呆。
二十分钟之后,她启动车子,前往杨忍冬的诊所。
诊所外只有一个车位,估计杨忍冬的车子正停在那里。舒青晗把车子停进巷口对面马路的停车位里,走着进了巷子。
走到诊所所在的巷道,她探头看了一眼,里面还在吵吵嚷嚷的,估计是还没完事。
起初舒青晗还怀疑一下里面是否出现了“医闹”,但转念一想,以杨忍冬的能力,应该也很难出现病人大闹康复师的情况。
她靠在墙上给她发了条消息:我到了,先去别的地方转转
杨忍冬很快回了个“OK”。
收起手机,舒青晗循着上次的路线,慢吞吞走到了李勇的家门口。
仰起头,简单的小平房上,白色的挽联在风中扑棱棱的飘,死寂、绝望、痛苦,不断的充斥在这家人的心里。
姐姐死的时候,连个正经的葬礼都没有。因为她是“自杀的”,她是懦弱的,她是为家族蒙羞的。
舒鸿天下葬那天,舒青晗偷偷在花园里抛了一个大坑,把姐姐唯一剩下的那件衣服埋了进去,填好土。然后跪在地上,重重的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了,她没有起来,而是用额头贴着埋葬姐姐衣服的泥土。
贴着贴着,舒青晗忽然就很想哭。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掉进土地里,又被迅速吸收。在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舒鸿天的怀里。
“姐姐,”舒青晗死死的咬着牙关,在她怀里许下郑重的誓言,“你等着我。”
“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下去找你。”她一字一顿,在同等年纪的孩子还在为了学习成绩和买不到喜欢的零食而苦恼的时候,给自己咒下最恶毒的诅咒,“如果我没有为你报仇就死了,那我将会生生世世,不得往生,永无宁日。”
“小姑娘,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一道苍老的声音唤醒了舒青晗,她偏过头,看到了一个极矮小的老人。
一道道皱纹深深的刻在脸上,腰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佝偻着,头发、眉毛全部变成了灰白色,脸色也是灰白的。
舒青晗看了一眼门口的挽联,又看一眼老人,平静的搬出张启:“您好,我是张启的朋友,路过这,就顺便过来看看。”
熟悉的名字蹦出来,老人脸上的戒备消了不少,点点头,又用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她,“哦,哦,是小启的朋友,之前没见过你呀。”
“我们是在海洋馆认识的,”舒青晗忽然发现老人需要努力的仰着头才能和她对视,她顿了顿,为了迁就老人的身高,拢着衣服蹲了下去,继续解释,“刚认识没多久。”
“噢,”老人点点头,很轻柔的摸了摸舒青晗的脸,“你看着很面善。”
她其实不太喜欢有人触碰自己的皮肤,尤其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舒青晗忍着那股不适感,笑着道:“您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呢。”
“我很喜欢你,其实本来应该叫你进家里坐坐的,但是,唉……”老人摇了摇头,“家里出了点事,屋里什么都没有,也不好招待客人。”
舒青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啊了一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了呀?”
“是我孙子……”老人抓着她的袖子,几个呼吸间,眼泪就已经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流淌在脸上干涸的沟壑里,“我孙子,不明不白地被人给害死了。”
舒青晗没有搭话,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一点点给她擦掉眼泪。
“那天,我遛弯回来,隔壁的就和我说,说不好啦,你孙子被救护车拉走了,儿子儿媳妇都去医院了,你也赶紧去看看吧,”老人紧紧闭着眼睛,“我腿脚不好,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听到小勇的消息,身上立马就瘫了,我想出门,却怎么也走不动,只能眼睁睁躺在床上等着。”
“等啊,等啊,却只等来小勇身体都凉透了的消息,”她捂着胸口,“躺在床上的那几天,我在心里求,求神拜佛保佑我小勇一定要活着,我愿意用我这条老命去换,就算立马就死了都可以。”
舒青晗沉默的看着老人,恍惚之中,仿佛又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自己。
“可惜没用,小勇还是没了,”她凄惨的笑一笑,“老天爷可能是觉得我这条命不值钱,不够抵小勇的一条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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