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珙早就在等莫风了。
他已经突破紫府境，但也只等了莫风三天。
十二月初七，扶风郡下雪了，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还记得，高冰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场雪。
很大，但一点风也没有。
酷寒让金风楼的积雪结成了冰，飞檐下的冰柱长长地垂下。
万物冻结，生灵寂静的时候，他听到了那新生的啼哭。
今夜的树上也垂下冰柱，狼牙色的月光洒下来，树上的冰柱也像狼牙一般交错。
仿佛正等着择人而噬。
天地间充满了杀气，一种足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杀气。
高珙静静坐在一片青石上，青石被他体内逸散的黑色灵力浸染成墨色。
或许已经不该叫灵力了，给他希望的那个人，将它称为邪力。
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邪修？
高珙笑了，他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了莫风，为高冰报仇。
莫风斩杀了最后一只鬼面蛛。这也是他召唤来的，邪力似乎能驱使这些小东西。
他在这条山谷里，引来了最多的鬼面蛛。那个和他儿子一样爱出风头的少年，那个将他儿子的心脏剖成两段的少年——
一定会来这里。
高珙起身，玉塔变成了墨玉塔，金丝也变成了黑丝，蔽日手更加黑了。
漆黑如墨的大手，在雪夜中有些显眼，莫风已经察觉到了。
但这只手比莫风想象中的要更快。
一片雪花刚飘过他的眼角，蔽日手便朝他贴近了十丈。
莫风扯着姬怀颖急退，退开二十丈。
蔽日手更快了，又到了莫风面前。
但就在这个时候，莫风向左边击出一掌，将姬怀颖远远推了出去。
左边身子又钻出一道青影。
青影一闪，突然和莫风交换了位置！
漆黑大手一拍，一攥。
青影手中的青剑一刺，一挑。
然后就被捏成了青烟。
在这一刹那间，莫风没有留意任何。这一刹那实在太短，短到几乎没有人能把握得住。
就这一刹那，临渊剑拔出。
剑身绽放出浓郁的青光，将雪花映照得碧蓝。
然后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瞬间便出现了一百二十八道长虹！
蓝色长虹汇成一束，像流星拖拽出的银河，迎上二十四条黑色的丝线。
那丝线极黑，仿佛将周遭的光芒尽数吞噬。
长虹速度极快，像是一片流星汇集成雨，拖拽出一条绚丽的银河。
银河和黑洞撞击在一起，又是短短的一刹那。
山谷中亮了一瞬，然后全部暗了下来。
临渊剑旋转着刺入莫风背后的山体，他吐出一口鲜血。
混合着雪粒，变成一团浑浊的红色雾气。
小塔绽放玄光，光芒交织成一座楼阁，那应当是金风楼。
金风锻魂丝修到极处，灵力如丝，便能编织出一座精巧绝伦的金色楼阁。
高珙用的是邪力，那楼阁也变成玄色，像一座阴森森的大狱。
这大狱兜着莫风头顶罩下，仿佛一个照面就要将他纳入其中，做个囚徒。
电光火石之间，莫风踏出五步，甩出五道影子，这已是他的极限。
而后五道影子齐齐一颤，从身体之中又分裂出一道。
十道青影齐齐以剑指天，连带莫风本尊一起，往头顶刺去。
万年仙帝残魂的浩荡气魄，尽数注入这十一剑之中。
剑和狱碰在一起，发出铮铮的鸣啸。
那由邪力构成的楼阁，竟然也如同金铁一般坚硬。
那熟悉的招式，让莫风第一时间便确认了出手之人的身份。
高珙！
但他已经不是道基境巅峰，而是紫府一重了。
也只有紫府境的修士，能以自身所修之道，将灵力化作金铁一般坚硬的兵器。
莫风胳膊稍稍一沉，手腕稍稍一转，剑尖退了一寸，然后绽放出更加凄厉的光芒。
斩天八式第二式——
方寸阴阳，有以化无。
这是莫风于这寸许的退让之间，能够斩出的最强一剑。
若是再退，那黑狱恐怕就要将他吞噬了。
电光火石之间，莫风和高珙的术法，就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和骇人听闻的威势撞在了一起。
剑气撕扯，黑狱中阴风嘶嚎。
阴风缠上剑气，本如清风一般的影子变得厚重起来，已经被邪力浸染。
姬怀颖没有看清楚来人与莫风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