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已然不复先前的失魂落魄,这时神采飞扬里,眉眼尽是聪慧灵动之色,她当下觉察金元雅的异样,稍作寻思,唇角含笑,直率言道
“姐姐不用如此,我与重二皆知晓你的身份,再则他与华云龙亲如兄弟,姐姐何必忽起防备之心。”
金元雅默不作声,只认真凝视着她,桃花似的眼睛不复朦胧迷离的魅惑,反而清澈安和,亦有探究之意。过得片刻,金元雅轻欸着声,言道
“其实本无意作甚的避讳,倘若时机适当,总归是会告知一二,适才骤闻妹妹如此一言,不过惊弓之鸟罢了,万勿见怪,倒是你们如何得知的?我与妹妹的确只有两面之缘,端倪无从谈起才是……”
姜丽便将昨日合淝县城之外的状况据实相告,其间言及左君弼那一番“云泥殊路之别”的比照言论时,面色一片坦然。
眼下的她再无怏怏不服的心绪,倒并非自觉相貌不如金元雅,而是她有了更从容的心态。旁人觉得她如何如何与她有甚干系,那本就不符合她恣意的性子,她只叫自个中意之人眼底是她,心头有她便是了。
“左君弼……”那边金元雅闻言,眉头顿蹙,想着左君弼的用意,跟着猛地记起朱重二那一嘴的江北口音。
心念电转之间,金元雅登时暗叫不好,连忙牵着姜丽赶上前去,以身拦截下朱兴盛几人,并兜头冲朱兴盛狠狠瞪去一眼。
在那边不解其意的目光里,她只冷哼一声,便叫几人随自个折入不远处的茂林之间。过得片刻,到得四下清幽,再无游人喧哗,她方才回身对华云龙紧着声道
“云龙!形势有变,左君弼那泼才昨日竟见过他们,想必已是晓得他三人来历,依他性子,恐藉此于你不利,眼下他三人须得离开此地,离开巢湖……罢了,你也一齐,我且叫几个青军弟兄暗中相护。”
华云龙骤闻形势有变,登时眸光凌厉几分,筋骨齐鸣,浑身凶焰起伏。然而听得后半句,当下面色为之一愕,凶戾的气势顷刻间消散一空,随后摇头笑了笑,不由瞧了眼朱兴盛。
适才他与重二一路聊着个把月来彼此的经历,也提到过左君弼一事,不过重二倒是已有觉察,更言明了为此布下的先手与后手。当然也不忘复又一番“温柔乡里温柔客……如斯风流”之类的揶揄话。
他自是再不忍奚落,当即回敬“咱只有元雅一人,而你身旁非但多了个天仙似的佳人,远方亦有小姒儿对你……情谊甚笃。哼,倘使谈及风流,咱远不及你”。
多少有些忿忿的语气只得来朱兴盛一声“勿作讹言,平白毁女子清誉”之类的沉默叹息。
华云龙回头正待告知金元雅毋庸担忧,却闻那边疾声道
“你瞧他作甚?巢湖今日的风谲云诡你当晓得才是,左君弼若想藉着他们于你不利,必在今日,眼下尚且风微浪稳,事不宜迟,你速携他们下山!”
话落,不等华云龙回应,目光随之射向朱兴盛,见其竟是无动于衷的模样,金元雅登时难忍愤懑之意,面色不悦地冲后者冷斥道
“云龙对你百般推崇,道是性子缜密,多谋善断,如今瞧着当真言过其实!且不说那左君弼言行之间百般疏漏,心思昭然,你初来乍到不解状况,此番浑然不觉倒也罢了。
可毕竟人地两生,你为何不见得几分小心谨慎,竟犹自赶来诗会一观。非是叫人气恼,如此这般心性莫说援救他人,倒只会陷你等于险地,陷云龙于不义!罢了,且先离去,劳烦今后莫要轻率行事。”
朱兴盛闻言不由愣怔,随之看向她身旁的姜丽。见其面色无奈,这时迎上来的视线多少有些无辜,想必她们是话到一半尚未说尽,金元雅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倒是眼下朱兴盛与其对视片晌,顿觉姜丽明媚不少,再不复忧郁恍惚,反而眼角眉梢时有灵气萦绕,偶尔更浮动一抹久违的英气。
清风徐来,逆着林间轻烟薄雾似的光线,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忍俊不禁的笑意自唇角漾起,全然一副见他平白遭人训教委实难得的好笑模样。
朱兴盛眸光微动,随后便也轻轻笑了起来。
那一端,华云龙汗颜,元雅此番言辞已是训教,口吻亦是出奇严厉。
可他二人毕竟生疏,何况元雅不解实情,如此恐会叫重二心生芥蒂,左右都是自个分外重要的人,万不可彼此交恶。
一念及此,他赶忙开口“元雅,此事咱……”当下便要将重二的计策和盘托出。
“你闭嘴。”金元雅斜他一眼。
华云龙话头顿噎,不自禁地缩了缩脖颈,却正撞上朱兴盛与张翼俩人古怪的眼神,面色不由得讪讪起来。
随后一咬牙,梗着脖子,复又鼓足气势似的肃起面色,正待据实相告,岂料一道清越的声音先他一步。
“倒无怪姐姐失了从容仪态,只怪我一番言谈未能道尽,其实重二昨日便已洞悉那左君弼的意图,无非是想藉着我等谋害华云龙,重二亦有对策,姐姐毋庸忧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