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国,元庆帝三十年,夏。
大青山脚下,林家村。
夏夜虫鸣声声,山风习习轻抚。
满村的呼噜声相互交错,与田野里的虫鸣形成一首独特的夏夜曲。
‘呱~呱~呱~’
‘蛐儿~蛐儿~’
“呼~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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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借着洒进破屋子的月光,林姝死死地盯着面前像难民一样的臭男人。
她揉着发麻的掌心,在月光下扫视一遍眼下的处境。
狭小逼仄的破屋四处漏风,几道粗浅不一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林姝不相信地闭上眼睛,当再次睁眼时,一切都没发生改变,整个人气如河豚。
黑夜中一双幽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邋遢的臭男人。
若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是这个臭男人的错,护不住自己的妻儿,还要拉她入地狱。
林姝露出森森小乳牙,心中恨意翻滚,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臭男人。
想到便做,林姝张嘴死死地咬在臭男人胳膊上。
可惜,想要的结果没达到,却磕掉两颗小乳牙。
林姝是真真儿的欲哭无泪,张嘴一阵大嚎。
“哇~坏人~坏人~哇……”
哭声凄厉而无助,像被族群遗弃在荒野的小兽,找不到回家的路。
…
炕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猩红的虎目,借着月光看清打他的人是谁时,一把将人捞在怀里。
“嗷~姝儿啊!
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对不起你!”
粗糙的男人干嚎一嗓子,吓得掌心发麻的林姝直哆嗦。
捂嘴拼命挣扎,这是什么鬼。
她只想离这个愚孝的臭男人,越远越好。
林姝更清楚,以她眼下的实力根本干不掉这个臭男人。
自立门户,那更不可能。
…
小小的一团落入一个酸腐的怀抱,差点儿将她熏昏过去。
林姝脑子阵阵犯昏,双眼直翻白手脚乱蹬,惊声尖叫道。
“救命啊,有坏人!”
男人紧抱着失而复得的闺女,哪里听得进去小家伙的话。
搂着怀中的闺女,晃摇篮一样左右摇晃,咧着大嘴疯子般时哭时笑。
“呵呵,姝儿还活着。
爹爹给姝儿买花衣服,帮姝儿打坏人,再也不会让让坏人欺负姝儿。
姝儿不要扔下爹爹……”
…
“嚓~”
微弱的桐油灯亮起,给黑夜带来几分光明。
被惊醒的吴氏撑着桐油灯,与四个儿子围在父女俩身边。
“爹,快放开妹妹,妹妹在翻白眼儿。”老大林宏义眼见不对,急吼道。
他着急地上手将妹妹从老爹怀里抢出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破木门。
一股凉风吹来,呼吸不畅的林姝,这才张着嘴缓过气儿来。
“大~哥,他是坏人,打出去!”林姝趴在少年的肩头,抽噎着控诉。
林姝从原主的记忆和书中得知,爹娘和四个哥哥最是宠她,特别是这个大哥。
可娘和四个哥哥,在逃荒路上却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而这一切都与臭男人的愚孝有关,连林姝这个外来者都接受不了,更何况现在有了原主的记忆。
…
恍然如梦的林二壮,听到闺女的话如被雷劈中。
想到梦里发生的一切,难道闺女……
想到此,林二壮越发的愧疚和难过。
那一滩滩至亲的鲜血,让他几欲发狂,却找不到出气口。
是姝儿的血,让他认清现实,可一切都晚了。
林二壮同手同脚地蹭过去,蹲在闺女面前小心地道。
“姝儿,爹爹改。
再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爹爹什么都听你的,
呜呜呜……都是爹爹的错,让你们跟着受了无数的苦。
爹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姝儿尽管打骂,不要赶爹爹走……”
一家人傻愣愣地不敢动分毫,因为眼前的父女太让他们陌生。
…
“夜半三更的嚎什么嚎,一群遭瘟的东西,挑水浇地去……”
前院尖利的叫骂声,将抱头痛哭的林二壮惊醒。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嘲讽和冷漠。
从记事起,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压榨他到家破人亡。
一切皆因生他时难产,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却用一家人的命来还。
生他时,经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