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间,各种愁烦思绪浮上心间。
比如,前世母亲何以突然提出和离。是被她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还是遇到什么难事?究竟又是谁要害她?
若不查找出真凶,实在心绪难安。
眼下,孟氏先恢复身子要紧,改天,她得去母亲房里,试探一下她心意,看她是否早有和离打算。
再比如西院。既已撕破了脸,她们接下来为达目的,只怕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她们一旦若得知孟云已将誉晖堂大印交到她手里,接下来沈家没个安宁。
再有就是陆氏码头了。和那边会面事宜得尽快敲定。眼下阿信那边尚无消息。
陆修把陆廷洲保护很好,作为陆氏少东家,他鲜少在人前露面,阿信不知能否顺利约到陆廷洲。一旦生意谈成,手头部分商铺田产必得抓紧转卖,换成现银交付陆家。
西院休想再从她手里取走一文钱!
其实,她前世就曾动过买下码头的想法,这次出手,也并非仅仅针对尤氏母女。
一来,财帛动人心,她不想外祖辛苦创下的家业被有心人占为己有。二来,她其实也在为孟氏商行做长远打算。
前世,萧宏上位后,南梁国内开始动荡。
国内一片混乱,车队,船队,马队都已处于停摆状态,药材,布匹,绸缎,珍珠……孟氏商行下所有货品运输都受了很大影响。
乱世之中,她要继续把孟氏家业坚持做下去,必须拥有水运的控制权,有自己运输队伍,才能保证货物供应平稳。
若能再下些功夫,接到朝廷的漕运运输订单,届时盘下码头的这笔钱也能很快就能回本,于孟氏而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距离宣帝退位,算起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段日子她必须未雨绸缪。
最后便是那当阳侯府了。她这人实在精明。大抵是吃定了沈家急着把女儿嫁过去的想法,于是率先提出退婚。一来显得当阳侯府做事体面,二来也是给沈怀林提个醒,沈泠,薛阳二人婚约已经解除,剩下的,就看沈家拿出多少诚意了。
夜色沉沉,外头梆敲两计,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伸了个懒腰,慢慢睡了过去。
翌日,午膳后,阿信亲自过府递来消息,说约到陆氏少东家——陆廷洲。
为了能见到陆家这位小郎君,他绞尽脑汁,想了各种说辞,唯恐被他拒绝。谁知那陆廷洲听到约他见面的人是孟云之女沈泠时,竟一口应下。
时间约在今日酉时,地点就在芙蕖河画舫之上。
东院忙着商行生意,西院忙着算计商行。
昨晚在花厅,沈泠当着沈家众人的面,驳得她颜面全无。竟连她身边最贴心的丫头也给赶走了。尤氏自来到沈家,多年来备受恩宠,何曾受过这样委屈,咋就恼羞成怒。
可还有一点,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按理说,沈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遇到被人抢了未婚夫婿这样事,依着她往日的性子,该是哭闹才对。
可她这两日的表现也太镇定了,镇定的让她害怕,甚至不敢轻易对她动手。镇定的就好像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于是,她只好吩咐手底下的人片刻不停地盯着锦绣苑的一举一动。
沈泠和阿信一道上了马车,车程大约半个多时辰,来到了陆廷洲指定的地方。
酉时才过,天色已暗,芙蕖河上渐次朦胧,唯有眼前这艘画舫火红灯笼高高挂起,把个芙蕖河照得亮如白昼。
画舫一层甲板香雾缭绕,红烛轻摇,丝竹声和嬉闹声不绝于耳。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人多喧闹地方,眼下只好客随主便。
等等……
视线匆匆扫过人群,好像看到一个熟悉背影……她停下步子,想了片刻,仍没想起是谁,听到阿信在叫她,于是匆忙沿楼梯去往画舫二楼。
楼梯口有个小厮模样的人守在那里,见了沈泠,上下一番打量后,“可是誉晖堂沈泠姑娘?”
“正是,”
“楼上请,我们郎君已恭候多时,”他又拦住阿信,“郎君说了,只许沈姑娘一人上去,”
沈泠转脸对阿信说,“先去忙你的事,两个时辰后,画舫靠岸,再来接我。”
阿信应声离开。
画舫二楼,视线极好,可以鸟瞰芙蕖河两岸风光。
又往前走了几步,迎头便看见一个男子背影,他正站在船头景观台前,负手而立,身材颀长仿若修竹。
船已起航,船身微微晃动,入夜河面长风将他月白色长袍吹起,眼前这驱单薄的身影,竟有些深邃悲凉之感。
这位鲜少露面的陆家少东家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心里也十分好奇。
那人似乎听到身后有人来,转过身,大步向她迎过来。
沈泠这才见到庐山真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