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明意”三个字落下,宋凌霄仿佛被触到了什么痛处,连手指也僵立不动。
“哪怕你成功教训了他们,又有什么用?能移去本性吗?你眼中的纨绔照样横行西北;周仪照样为虎作伥。更何况,他们若有了什么闪失,难道查不到你身上吗?同时与周仪、薛映昭都有仇怨者,能有几人?”
你是明意的亲生兄长,若有个闪失,明意如何面对?”
“凌霄,你口口声声要为明意讨公道,可是你想过明意的感受吗?”
林凤岐的语气并不严厉,却仿佛字字铿锵。
良久,宋凌霄抹了把脸,闷闷道:“骂得好。”
“可是……”宋凌霄自嘲地笑了笑,“只要我不牵连家里,明意应该不会在乎我有什么下场了吧。”
自从省亲之日,到现在,宋凌霄都希望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个荒谬可笑的梦。
那天明意终于对他发作,吵到最凶时失去理智,抱着头尖叫:
“宋凌霄!我只是一株野草,我不是你想象中娇贵华丽的牡丹,我不需要你捧来的玩物和荣耀,更不需要你来决定把我移植到哪片土壤!”
宋凌霄半懂不懂,却睁大了眼睛,立刻反驳:“你是我妹妹,你当然是最好最好的!怎么会是野草?!”
宋明意猛然抬头,眼眶通红:“野草有什么不好?野草可以在最卑贱最肮脏的地方存活下来,为什么我不能是野草?”
宋凌霄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否认道:“你不是!”
“我是……”
“你不是!不是!”
他每否认一句,宋明意就重复一句,次次否认次次反驳,在这样循环往复地耗尽最后最后一丝气力,最终以宋明意崩溃夺门而出作结。
灯花摇曳,微弱烛光摇落难定,斑驳的暗影静静笼在宋凌霄俊朗的面庞上。
“我不明白。”
宋凌霄以手覆面,遮去所有神色,在掌心中溢出深深叹息。
“我的妹妹,怎么会觉得自己是野草?这些天,我连梦都不敢做。一闭上眼睛,就是让我家破人亡的那次花灯节,我没能救下父亲,也找不回妹妹。我在人流中找啊,找啊,可是怎么也寻不到明意的影子……”
“明意流落在外时遇到过什么,我从前不敢问,也不敢想,只一心要补偿她。可是现在,我不得不去思考,她、她从前,到底在什么地方、吃过多少苦?”
他疲惫地阖上双目,所以看不到,林凤岐搭在案上的指节收紧了。
片刻后,林凤岐舒展开握拳的手指,低声道:“往事不可追。凌霄,这话不要再问她了。”
“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你作答。”
宋凌霄睁开眼睛,望向林凤岐。
“——为什么她不能是野草?”
竟然和那天宋明意的诘问如出一辙
宋凌霄蓦然睁大双眸,几乎要跳起来:“你在胡沁什么!不许这么说我妹妹!”
迎着宋凌霄燃着灼灼怒火的目光,林凤岐定定凝视着他:
“牡丹确实华贵,在大梁人心目中殊色无双。可是野草芳碧连天,绝处亦可逢生,论及此处,胜牡丹多矣。”
“为什么野草一定不如牡丹?”
“为什么她不可以做野草?”
“为什么……干涉她的选择?”
宋凌霄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干涉她的选择?”
他冲口而出:“可我是为了她好!”
林凤岐扫了他一眼:“起先伯父严禁我与你结交,也说是为了我好。”
宋凌霄:“……”
他站起来,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房中转了个来回,反复回想过往种种,越想越是连连摇头,冲到林凤岐面前,双手撑在桌子上,辩解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凤岐,你是了解我的,我从来最恨礼法,更讨厌所谓的三从四德,我自己都不愿意受这些东西束缚,我怎么可能把桎梏套在我妹妹身上呢?
就连起初她的婚事,我都去跟伯父建议,可以考虑从会试中榜的寒门士子里选,就是不想让她被世家大族的‘规矩’欺负啊!”
“世家大族”出身的林凤岐:“……”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冷肃:“想从寒门择婿?这话是她自己告诉你的吗?”
宋凌霄被问住了。
林凤岐又道:“那你自己说说,明意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宋凌霄语气便虚弱下来:“明意……喜欢道经,练字,时常焚香抄经。”
“明意不喜欢交际应酬,但是还是愿意和我出去玩的,从前到了夏天我就带她去采莲泛舟,冬天就带她去醉仙楼尝一尝蜜炙的烤肉——哦,对了!她喜静,不喜欢喧哗,讨厌丝竹管弦之声。从前在醉仙楼正好赶上有乐伎弹琴,她当时就拂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