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愚扬起眉毛,点头说:“的确,不过我更在意活着的人。”
“五哥通透。”秦昇为自己添茶。
“皇伯父对我说过了太子的事,他不曾提起,也不曾发诏、让刑部、大理寺一查到底,我以为七郎擅自调查,不是好事。”
“所以困难重重。”秦昇苦笑道:“父皇心中比谁都明白,只是他……”
“害怕吗?”
“什么?”秦昇被秦愚的话说的一愣,又问:“我,还是谁?”
秦愚浅浅一笑,目光难测:“是谁不重要。
因为这件事害怕的人恐怕非常多,而做这件事的人,也早就得逞了。如今再调查,还有什么必要吗?”
“得逞?”
“他让东宫宝位空虚,让皇族内恐慌,百官如热锅蚂蚁,如今皇子里谁都可能是下一个太子,这无限的可能性,不就是他得逞的吗?
如今我来碰这件事,我就是逆陛下龙鳞,重重关卡,说不定到我知道真相时,我也要归西了。”秦愚匿眸,嗓音低哑:“你说说看,他有没有得逞。”
“你什么意思?”秦昇这才听出秦愚的话意,立刻就要发作:“我若是这个人,我为何还要调查这件事?”
“调查这件事,和你是不是害太子的人没有必然关系,不是吗?”秦愚收起笑意,继续道:“皇族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害他的人。难道我不能怀疑七郎?”
“你为何怀疑我?”
“你不想当太子吗?”
秦昇噤声。
“你是想让我调查太子死因,还是想要把我害了,只有你知道。”
“我从没想过害你,也不曾想害任何一个秦氏的人。”秦昇握紧了拳头,话落时,碰巧有朵完整的梅花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目光无比坚定,甚至有那么一点委屈:“我秦朝之所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罢,若要我杀自己兄弟来达到目的,我宁可不要!”
看秦昇头一次这样失控,秦愚倒有些紧张了,看秦昇生气起身要离开,秦愚就立刻把他叫住:“你何不说说看……”见秦昇停步,秦愚才往下问,他有什么线索。
“我找了文少卿,他派出去的线人说,太子是在和晋王去清月楼喝茶后生病的。但那天晴空万里,十分暖和,而且线人说,那天见到晋王提前了一个时辰在那里等太子,而不是和平时一样,和太子同去。”
秦愚站起身,望着秦昇的背影。
“后来晋王先行离开了,之后……”秦昇转过身,他望着逆光的秦愚,风将落梅朝他身上吹,却不知那清高的残骸玉骨,是否会自惭形秽。
“太子在清月楼毒发。”秦昇低了低头:“父皇肃清了清月楼的人,若非我寻到要逃出城的原先东家内人,这件事,父皇打算的就是瞒天过海。”
在秦昇低下头时,秦愚抬起了头颅。
那“毒发”二字,像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头。
没那么痛,却又绞在他的肉里,不胜酷刑,却如人烹。
“父皇如今让我监工东文门兵楼,我难以脱身,拜托五哥了。”
看秦昇离开,秦愚半天也没有回过神。
“清月楼……”
秦愚没有听青君说话,自己如灵魂出窍一样,木木的离开了书斋,走过回廊,绕过池塘,穿越拱门,路过墙边一片小翠竹后,才到别院门口。
此刻无忧正好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看见失神落魄的秦愚,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无忧知道秦昇来了桓王府,也大概知道如今上京最让秦愚伤神的是什么。
“五郎……”无忧拍掉秦愚肩上的落梅,道:“我们出去走走吧,清弥师父明日离开,我想给他买双鞋。”
秦愚点点头,就跟着无忧,又离开了院落。
他们一路走到了西市,无忧拉着秦愚穿越来来往往的人群,热闹的街道上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秦愚抱着胳膊,一边盯着逛街的无忧,一边又警觉着身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这里是闹市,是他过去折了半条命的地方。
这里死过太多特别的人了。
“五郎!”无忧笑着招手让秦愚来到自己身边,让他看自己挑出来的那双米黄色的靴子:“这竟然是金莲靴,是革海郡的工艺。”
“是好东西……”秦愚端详了一下,又一抬头,却看到一个背着杂耍道具的莽汉朝他这边方向走来。
他看着那人背着的似弓似箭的东西,离无忧越来越近,不知为何,秦愚的耳边忽然轰鸣起来,脑中犹如盘卧着一条嘶嘶伺机的毒蛇!那尖锐的箭镞,在日光下那样的闪烁,几乎刺得他眼前一片黑!
等他再睁开眼时,就心惊的发现那箭镞离无忧就剩一指距离!
秦愚那一瞬间,想都没想,慌乱里一把抓住了那箭镞,朝斜上方一扔,就穿透了头顶的彩绸,直中二楼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