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跃看无忧就要咬下去,才说:“我去皇陵,用苏丞当年助我父皇夺位的证据来和父皇交换就是。”
无忧看着手里的百花酥:“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死了,天下群雄便各凭本事,你不死,大家都觉得有你才能成为赢家。”
没有犹豫,无忧便咬下了一口百花酥,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五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不还,我对五郎……”她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一片真心赤诚天地可鉴,如今这样做,便是为了还他这么久的陪伴,棋局也好,欺骗也罢,我都认了。
我不管他是否也这般待我,我用的命换的,便是我待五郎的真情,从不掺杂任何东西,只是世人太复杂了。”这一刻无忧的目光无比纯净,十分耀眼,犹如看清楚了人世间的一切,明白了究竟何为世人。
看无忧仿佛是要慷慨赴死,反倒是叫秦跃有些恼羞成怒,可她还没有发作,无忧便先吐出来了一大口鲜血,全都喷洒在面前的百花酥上!
秦跃见她毒发,忽然癫笑起来,直接站起身,来到从坐榻倒下来的无忧身边,像个疯子一样瞪着眼睛:“痴心妄想!我放逐了老四,杀了长兄,嫁祸老三!婉儿中毒那是我亲手递给她的毒药!有哪个见我眨了一下眼吗?!叫我救秦五郎?下辈子吧!这辈子,我家的江山都要是我家的!他别想觊觎!”
无忧被秦跃摔在地上,肚子里乱绞的痛楚让无忧苦不堪言,就连撑起身体都无比艰难,她只能在地上痛哭的扭曲着,看秦跃站起身,背对着自己,朝着天说话:“他们都不行,为什么我也不行?他总觉得自己有儿子,便不正眼瞧一瞧我,把我当一个工具去制衡那几个傻小子!
如今他没有儿子了,还能不看我吗?”
“你好狠的心肠……”
秦跃回头看向无忧,逆着光的面孔陷在黑暗之中,仿佛有一团污浊的黑气吸附在她那原本国色天香的面庞上。
“我若不狠,又如何在这繁城出人头地?!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一个人下地狱!”
最后无忧没能抓住她,眼睁睁见她离开,自己却如何也站不起身。
犹如五脏六腑已经焚烬,骨头筋肉都错了位,嘴里不住地有腥甜的鲜血往外涌流,可她却张不开嘴,眼看着那片昼光,却如何也爬不进去。
仿佛她因为某处绳索而拉住了脚踝,陷坠在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头顶的光,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上京的磨砺叫她深觉世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比起生活过的苦海,那里根本不算什么。
人间才是苦海地狱,**是无穷深渊,情爱是魔障业火。
“对你来说,上京就是陷阱。”
秦愚竟然还好心提醒过她,可他都已经向皇帝承诺过,彼时规劝无忧,又是出于什么呢?
她已经分不清了。上京让她分不清白昼黑夜、苦甜酸辣,分不清爱也分不清恨,连眼前人是不是秦愚,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这里混沌缥缈,这里是能经受千折百磨的人间修行地,她如今只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断开,筋肉撕拉牵扯着,拥挤着肚子里的肺腑,血液也不再流动,就像是凝固冻干的墙漆,糊住了她的魂魄,肉身和灵魂勉强粘连着,可她的神境已成幽灵,在空中流动。
肉一点点腐蚀,皮一点点溃烂,牧昀找来了一堆冰块,勉强才叫无忧撑住了几天,可她已经臭了、腐了,白骨都把精美的衣裳给划破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头发也即将脱落光,隔着美丽轻盈的帷帐,谁能想到里面是曾经满目惆怅的王妃,还是那将死不死的野鬼。
她在一片虚无的梦里,一直不停的旋转着,看着远处不断朝自己扑来的雪山与大风。
原本该飘舞在空中的雪,此刻如同浪潮一样,不断的往自己身上扑来。
无忧闭上了眼睛,她被风雪埋没,如此便去赴死,为了忘记一切。
可眼前却在缥缈的黑雾之中,犹如走马观花,她掉进等会上那巨大的走马灯中!明晃晃幽暗暗的世界中,只有一盏又一盏灯光影在流转。
卿门道上温凉的烈酒,被大水冲垮的吊桥,净山寺后埋着寒竹师父的白骨,卿门观那拱门内矮矮的桃花树,摇摇晃晃的琅江上一叶扁舟,金黄灿烂的落日,寒竹飘飞的袈裟,喀尔丹羽那被风撕扯着朝背后飞舞的长发,慕渊的锁链,冬地高昂黑暗的宫殿,雪域那样辽阔的雪林,缥缈地雾气环绕的水地,慕容降寒的泪水与剑影……
还有……还有五郎身边的寒气,怀里的炙热,他投射而来的一束又一束纠结、痛楚、疼惜的目光,他高挑鬼魅一样,拦在她身前的身影,挡开水鬼时拔出的利剑!那一句又一句让她荡漾、让她鬼迷心窍的诗一样的话,仿佛是呓语,犹如玄书……
蓬莱山下的潮水让无忧分不清远天的云雾,和秦愚目光里的痴情。
北蛮落日中,无忧看不见那是下凡的神仙,还是一个江湖剑客,翻飞的袖衣好似神仙脚下的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