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今晚宿在了棠园,因为明早要在这里拍婚纱照,第一场是中式喜服。
棠园是霍家祖上留下的产业,因园内栽种的大片海棠树而得名,只是眼下海棠花期已过,没有了春日灼灼时的盛景。
用过晚饭,阮梨说要去Miya那里一趟,大概九十点回来,霍砚舟先行回卧房。
古香古色的房间,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屋内燃着淡淡的香薰,似是鹅梨香。时间尚早,霍砚舟并无睡意,洗漱过后便在书房处理工作。
夏夜静寂,一弯浅月临窗而照,将园中的荷塘氤氲出点点波光。
夜色愈暗时,房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栅格门继而开合。
霍砚舟侧眸看过去时,只见着一袭苍葭栀子色齐胸襦裙的少女绕过牡丹屏风,款步而来,如雪肌肤隐在叠袖衫之下,腰间系胭脂丝绦,轻软云纱之下隐隐可见海棠暗绣。
和那一次阮梨在纪录片中出镜的装束一模一样,甚至连朝天髻上簪着的珍珠钗钿都别无二致。
霍砚舟想起他当时说想把这身衣服买下来,他想要把那一刻阮梨带给他的惊艳和时光轮转的宿命感永久珍藏,却不想这一切在今晚竟毫无征兆的复刻。
笙笙说对他是偏爱,可这又何止是偏爱。
佩环叮当的少女走过来,鬓云欲度,香腮如雪,乌软的眼底弯着浅笑,“一样吗?”
说这话的时候,阮梨甚至在原地转了个圈,苍葭色的裙角蹁跹,如柔云软浪。
霍砚舟安静地看着她娇憨又灵动的模样,深湛眼底氤氲起笑意,“嗯,一样。”
“好不好看?”阮梨转到他的身前,没有一点矫情和做作,直接坐在了霍砚舟的腿上。
霍砚舟将人揽住,手掌贴在纤细的腰肢间,掌下的布料滑软,如一团轻云。
“好看。”
灵芝纹的红木案几上置着仿烛台灯,烛光轻曳,映着薄宣上的海棠花样,也映着烛火前的一双人。
眼底情愫缠黏交织,被这火光炙出滚烫。
半晌,霍砚舟起身,带着阮梨一起走到梳妆台前,“坐这。”
阮梨依言坐下,霍砚舟站在她身后,又微微俯下身,他们的视线在铜镜中相交,“我帮笙笙画一个花钿可好?”
阮梨讶异。
她想起那一次自己对妆面的点评——如果再在额间画一个海棠花样的花钿,会更好看。
霍砚舟竟然还记得。
“你会画吗?”阮梨偏头看他,眸底漾着笑。虽然知道他擅丹青,可在纸上作画和在皮肤上画还是有所不同。
“可以一试。”
片刻,霍砚舟将调好的颜料端过来,柔软的樱粉色。他挽起衬衫袖口,提笔沾色,一手轻抬起阮梨的下巴。
笔尖落在额间微痒,阮梨下意识想躲,触上霍砚舟眼底的专注,又生生忍住。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阮梨望进他深湛的眼底,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她。
柔软笔尖在凝白皮肤上落下细细的线条,花瓣莹润?_[(,初绽额间,霍砚舟又蘸取少许朱砂色,点在蕊瓣间。
“看看。”
阮梨转过头,铜镜中的少女美目顾盼,若秋水生姿。眉眼弯起,阮梨乌软眸底漾着笑,“好看。”
“是笙笙好看。”
阮梨又望向霍砚舟的眼睛,半晌抬手捧着他的脸颊,“还有没有不开心?”
她真的是察觉到了霍砚舟的不悦,在今晚方依说出那些话之后。
霍砚舟覆上她的手背,“我没有不……”
“你骗人。”阮梨起身,将自己贴进他怀里,“你明明就有。”
霍砚舟很难形容此时此刻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原以为阮梨说从今往后会护着他会偏爱他就已经是上苍的恩典,却没想到,他的笙笙不但察觉到了他微末的情绪变化,还在想尽办法哄他开心。
霍砚舟眼底敛着笑,他怎么舍得辜负小姑娘的一片心意。手掌在她脊背上轻抚,他认真道:“现在很开心了,就算之前有一点不开心不高兴,现在也都没有了。”
“真的吗?”
“嗯。”
阮梨抱住霍砚舟,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同样认真地回应他:“举头二尺有神明,神明辨善恶,明是非。所以,你不需要害怕,一点也不用。”
阮梨知道霍砚舟为什么不高兴,他到底还是被方依的那些话影响了——就算你不怕,你的父母妻儿呢?你就不怕自己缺德事做尽,报应在他们身上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霍砚舟还掌着整个京北霍家。他一定很怕自己或许在不经意间做了错事,当真给他在意的人带来灾祸。
几乎是下意识地,霍砚舟将怀里的人圈紧。
阮梨之于他的是什么?
是六年情之所系终于得偿所愿?
是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