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牢里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夜北承没有第一时间回东厢院。他手上沾满了鲜血,衣摆上也沾了些,气味实在难闻。他仔细净了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动身回侯府。回府的路上,街上渐渐摆开了闹市,宽阔的道路两旁摆满了各色的吃食。等到了熟悉的店铺前,夜北承让玄武勒停了马车。他掀开轿帘下了马车,步履沉稳地走进店铺里。店铺的老板一看见夜北承就面露笑容:“客官,又来为你家娘子买桂花糕了”夜北承冲老板微微颔首。老板熟练地替他包好了一包刚出炉的桂花糕,道:“客官,本店出了新品,外酥里嫩的松子糖要不要买一包给你家娘娘尝尝姑娘家都爱吃这东西。”夜北承道:“来一包吧。”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东厢院的院子里光线很黯淡,屋檐下的那两盏灯无人点亮,就连他自个屋里也漆黑一片。林霜儿刚刚苏醒,想必行动不便,没为他留灯也情有可原。他摸了摸手里提着的松子糖和桂花糕,刚出炉的,还腾腾冒着热气,现在吃正合适。他抬脚上了台阶,径直推开云轩房的房门。刚一开门,一股好闻的幽香便扑鼻而来。是林霜儿身上的味道。夜北承心口泛起莫名的悸动。他拆开火折子,将烛台上的烛火点亮。烛火很快将这个屋子照亮,他下意识就看向床榻上,却忽然一愣。只见床榻上空无一人,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而榻上的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开。夜北承眉心一锁,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林霜儿是被冬梅搀扶着离开东厢院的。她照常回了属于自己的破旧小屋里。手上的伤刚结痂,碰一下都钻心的疼。不过,好在她高烧总算是退下来了。屋里的被褥薄,冬梅就将自己的被褥一并带了过来,厚厚的铺在床上。冬梅道:“你身体刚恢复,行动不便,这几日你的活都放心交给我,我来给你干,你只管养好你的伤。”林霜儿红了眼眶,望着冬梅差点感动到落泪:“冬梅……”冬梅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她一哭,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冬梅嗔怪道:“可别在我这哭哭啼啼的,你若真觉得感动,就赶紧养好伤,别给我再添麻烦就好。”林霜儿默默点了点头,像只猫儿一样,歪着脑袋倚靠在冬梅的肩头上。她不由感慨道:“冬梅,你最好了,你是天底下对霜儿最好的人。”可冬梅却有些愧疚。当初林霜儿高烧不退,性命垂危时,她根本没能力为她出府寻医,若不是王爷,恐怕……冬梅道:“霜儿啊,其实这次,你该感谢王爷,是王爷救了你的命。”林霜儿微微一愣,缓缓坐直了身子。方才苏醒时,她发现自己所处的屋子是夜北承的房间,那时她便隐隐猜到,是夜北承救了她。冬梅也猜不透夜北承的心思,他的性情实在太难以捉摸。所以,冬梅也不敢再胡乱给出建议,只问林霜儿:“霜儿,你现在又是作何打算呢”林霜儿道:“王爷救了我的命,我应当感谢的。”冬梅道:“你想通了打算留在侯府了是吗”林霜儿却摇了摇头,道:“冬梅,我哥哥当初签的是活契,其实只要赎身的银两攒够,我就可以赎身出府的。”冬梅了然:“所以,你还是想要离开侯府是吗”林霜儿点了点头:“当初在船上,我替王爷挡了毒镖,差点死去,王爷说会答应我任何请求,如今他救了我一命,算是扯平了。”请求她就不提了,她本就没什么请求,只当他还了她当初为他挡下暗器的恩情。况且,就算她提了请求,夜北承也不一定答应。他已经对她食言很多次了。冬梅也不好规劝,只问她:“霜儿,你真的不喜欢王爷吗还是说,你只是在跟他怄气气他当时没能及时去救你,气他不让你进东厢院的门”林霜儿心里咯噔一下,冬梅的话像是一块巨石忽然投入她平静无波的心海里,瞬间激起巨浪。她想,她是喜欢过夜北承的,可她知道那是她的痴心妄想,哪怕只是心动,都将让她万劫不复。她吃过教训了不是吗当夜北承让她滚,不再想要她的时候,她就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心思一点点收了回来。另外,冬梅说的怄气不,不存在怄气的,夜北承是主子,她只是奴婢,能不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怎敢奢望他出手相救呢只是,夜北承真的袖手旁观时,她心里还是十分难受的,有种被人抛弃的错觉。林霜儿忽然抬起眼眸,望着冬梅,一字一句地道:“王爷是云端上的人,我怎么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我……从未喜欢过王爷。”冬梅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林霜儿道:“我现在只想尽快养好伤,然后攒钱,离开侯府。”她粗略的算了算,其实自己攒的银子已经差不多了,夜北承每次赏给她的银两,她都没舍得花,一分不少的存了起来。她想,等离开侯府,她就去街边开一个纺织铺子,可以卖荷包,也可以替大户人家做做针线活。她的手艺已经很好了,上个月她去取料子,成衣铺子的老板娘见她拿着的荷包,还夸她针线活做得好呢,说愿意花重金聘请她。想起那个荷包,林霜儿又有些心酸了。那是她花了一天一夜给夜北承绣的,可他不喜欢,说那荷包太过低俗。是啊,的确配不上他的身份,跟她一样,配不上他。彼时,夜北承正站在屋门外,听着屋内两人的对话,他俊美的面容一点点覆上寒霜。直至冬梅打开房门,猛然见屋外站着一个人,待看清来人时,冬梅差点吓破了胆。“王……王爷。”听见冬梅的声音,林霜儿震惊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