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将烈日团团围住,敛了半数暑气。一大早,凌雪还在府中准备今日要熬制的药材。玉珠急匆匆从外赶了回来。“郡主,前几日带回的那个男子,病情好像恶化了。”……转眼来到难民营。玉珠一边推开房门,一边对凌雪道:“许是天气太炎热的缘故,奴婢今早给他伤口换药时,发现伤口化脓了。”“怎么会突然化脓”凌雪来到男子面前,俯下身掀开男子身上的被褥,发现他身上包扎的纱布已经浸出了脓血。“果真是化脓了。”凌雪感到有些不解。即便天气炎热,可她已用药物抵制,没理由会化脓这么严重。她转身问玉珠:“可有每日给他换药”玉珠道:“奴婢每日都有给他换的,前两日还好好的,不知为何,今早突然就恶化了。”“被褥可有每日换洗”“每日都有换洗。”“近日可给他吃过什么东西”玉珠道:“都是按照郡主吩咐,没给他吃别的,都是吃的白粥,半点油腥都没有。”“那真是奇怪了,好端端的,伤口怎会突然恶化。”凌雪一时也没了头绪,只得先稳住他的病情,将他伤口处的脓血清理干净。她让玉珠去准备热水,自己则是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房中一片昏暗,她起身点了一支火烛放在面前的矮桌上。紧接着,她轻轻揭开男子身上缠着的纱布,露出里面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化脓,红肿一片,腐肉也随之显露出来。凌雪眉头紧锁。这伤口绝不是因天气炎热而导致的,倒像是用了什么烈性药腐蚀而成的。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即便是真混用了什么烈性药,那药性也与她研制的药粉混为一体,药效也挥发得差不多了。这时,阿莲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床上昏迷的男子,阿莲面露担忧地道:“郡主,他还有救吗”此时,凌雪正神情专注地用小刀将他伤口处的腐肉一点点剔除,闻言便回应道:“无碍,死不了,这人,命大,没那么容易死。”阿莲不解地道:“郡主为何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上心”凌雪道:“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救死扶伤,是我毕生所愿。”“郡主就不怕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凌雪道:“是好是坏,岂能轻易决断。当场我救下你时,若执念于你是好人或是坏人,你早就死在那荒郊野岭了。”听到这,阿莲一阵羞愧。“阿莲只是无心之说,还望郡主莫要怪罪。”凌雪语气平淡地道:“我也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阿莲道:“可有奴婢能帮得上忙的”凌雪救治时,不喜身边有人打扰,便道:“你先出去,别打扰我,若无事可做,便去帮玉珠烧水。”阿莲闻言,只得默默退了下去。不多时,玉珠将热水送回了房间里。玉珠道:“郡主,奴婢留下来帮您吧。”凌雪想了想,伤口做清理,她的确需要一个人打下手,玉珠跟在她身边多年,耳濡目染,简单的擦拭和包扎还是很在行的。思及此,凌雪便对玉珠道:“好,你留下,阿莲先出去吧。”阿莲什么也没说,转身便退了下去。出门时,她回头看了凌雪和玉珠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好像无论在哪里,她都是一个可有可无,十分多余的人…………玉珠一声不吭的候在一旁,唯有凌雪主动吩咐时才会上手帮忙。凌雪道:“毛巾给我。”玉珠赶紧用毛巾汲了热水拧干递到凌雪手中。凌雪先是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伤口,而后又用盐水清洗,将多余的脓血和腐肉一点点清理干净。整个过程玉珠看着心惊胆战,凌雪却十分耐心和细致。有时候,玉珠打心底佩服自己的主子。谁家的千金小姐能屈尊降贵做这些事啊,可她的主子却不分卑贱,竟能亲自为一个难民剔除腐肉,换药疗伤……许多千金小姐背地里都嘲笑她自降身份,自甘下贱。可玉珠不这么认为。她认为自己的主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比那些道貌岸然,狗眼看人低的官家小姐好上一千倍,一万倍!能遇上这样的主子,玉珠觉得,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时走神,凌雪唤了她好几遍她才回过神。凌雪道:“去熬一碗参汤送过来。”“哦,哦,好。”玉珠连忙应了声,转身便出了门。伤口的脓血和腐肉清理干净后,凌雪仔细检查了一下各处的伤口。好在化脓及时,伤口上缝合的线条并没有崩开。凌雪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处。意识朦胧间,墨邪似梦似醒,他隐约感觉到有一阵凉意,似有人在为他清理伤口。身上的疼痛刺激着他的意识,他微睁着双眸,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依稀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脸庞。房中灯火昏黄,女子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分外温柔。无尽的黑暗里,仿佛是他唯一能看到的一抹光彩。他不禁在想。他不是死了吗死在了那了无人迹的荒山野岭,被野狼吞噬了身子。可现在他又身处何处出现在他眼里的女子又是谁为何这般熟悉,倒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他恍如梦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太不真实。可他还不想陷入昏迷,那无尽的黑暗让他寻不到一线生机,唯有眼前的光亮让他无比眷念,能给予他唯一的温暖……她双手细腻而专注,动作虽十分利落,却无比的轻细和温柔。这一刻,墨邪忽然有些释然了。他想,就这样死去也好,死在这一场虚无缥缈的梦里,死在这一场他无比渴求的温暖里……然而,他并没有如愿,混沌的意识好似在渐渐苏醒,有什么东西灌入了他嘴里。耳边似有人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