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犯人们散在官道两侧的林子里休息吃饭。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
每日五十里路,刮风下雨都要走完,众人望着阴沉沉的天叫苦不迭。
苏夫人也是愁云满面,但她顾不上哀叹,忙着到处摘杂草,好垫在鞋底免得雨天踩一脚湿泥。
简单休整后,流放队伍准备动身,苏悠悠一把抱起了苏旭。
苏旭还小走不动,苏夫人每天都会抱他走一段路。之前她不帮忙,苏夫人只能自己硬撑,现下她自然要帮母亲分担些。
苏夫人却吓了一跳,像是怕她伤害苏旭似的紧跟上来,犹豫着想把儿子抱过来。
苏悠悠知道从前自己的德行,宽慰母亲:“雨天路不好走,等我抱累了再换您就是。”
苏夫人看她走得稳,又想着天气确实不好,抱着苏旭可能真走不下来,便由她去了。
雨越下越大,男人们枷锁镣铐,被衙役赶到了队伍前面。
沈稷身形高大,在男人堆里也很显眼,苏悠悠抬头便能看到。
他走路姿势有些奇怪,脊背微弓,似乎想减少衣裳和伤口的摩擦。
男囚流放前会被打脊杖。
这批流放犯都是被一位京城大官牵连,其中苏父罪最重判了死刑,所以作为苏家唯一的男丁,沈稷挨的棍子也最多,伤口拖到现在也没好。
她空间里倒是有治疗外伤的药,但量不多,只够用三次。
而且就算她主动给药,沈稷也不会要,还会觉得她想毒死他。
苏悠悠只能祈祷沈稷的伤没有她猜测的那么严重。
然而天不遂人愿,晚上刚到驿站,沈稷就倒了。
额头滚烫,伤口感染引起的高烧。
这个时代,高烧是要命的大病,更何况还在条件艰苦的流放路上,苏夫人直接就吓哭了。
苏悠悠却有点庆幸。
晕了好,晕了老实。
她把苏旭交给苏夫人,让帮不上忙的娘俩先到外面吃饭,自己则找了个角落,拖着沈稷趴在炕头。
男人身体很重,她松手时太痛快,沈稷的头磕在地上,砰得一声。
沈稷闷哼一声,艰难地睁开眼。
始作俑者叉腰站着,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看砧板上的鱼。
这么好的机会,苏悠悠肯定不会放过。
他死定了。
……
天边破晓。
沈稷头痛欲裂,模糊的视野里是破旧不堪的屋顶,周遭依旧是睡成一片的流放犯。
身侧,苏悠悠蜷缩着,手里还握着一块干透了的白巾。
他愣了愣,查看自己的身体。
头虽然很疼,但烧已经退了,背上的伤口上了药,被仔细地包扎好。
这些都是苏悠悠做的?
非但没趁机要了他的命,还救了他?
枕边放着两个馒头,沈稷拿起来仔细端详,好像要找出什么来,却一无所获。
大病一场,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思忖片刻,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撕去干硬的馒头皮,将剩下的馒头吞了下去。
咀嚼的动作缓慢,漆黑的瞳孔映着窗外煞白的月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悠悠,好似要将她看穿,直看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