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沈稷一下一下地拉着打水的井绳。
忽然有人从他手中抢过绳子,三两下就将水桶拎了上来。
“你背后的伤还没好,不宜做体力活,以后这种事我来做。”
苏悠悠抬起水桶,给沈稷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手伸过来。
他每天回到驿站都要打水洗手,洗得干干净净才算完。
沈稷看了眼她,没说什么,把手伸了出去。
冰凉的井水划过手背,冲走一日奔波的污秽,最后顺着皮肤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与骨节流走。
“你衣服脱给我呗?”苏悠悠忽然道。
沈稷动作一顿,把手缩回来,甩了甩水,“改策略了,想冻死我?”
九月深秋,夜里盖着被子都有股子凉意,更别提不穿衣裳。
苏悠悠干笑两声,解释道:“我衣裳被小旭弄脏了,见不了人,借你衣裳穿一下,回来就还你!”
沈稷眼皮一掀,“你又想勾搭哪个?”
苏悠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把桶一扔,“小旭生病,我去求差役帮忙!你给不给,不给我问娘要去!”
她本来不想找娘,她没有换洗的衣裳,今天的脏衣裳又必须要洗,她担心娘怕她受凉洗了衣裳自己穿,这才先找了沈稷。
谁知沈稷不答应。
苏悠悠转身就走。
“你的草药呢,不能治?”沈稷忽然问。
苏悠悠闻言驻足,认真回答道:“小旭是胃病,药再好也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是解决病源,吃热食喝热水,再慢慢养护。”
“我也不是非要找差役,要不是柳家连口锅都不给……”她小声嘟囔了半句,没说完就又抬头看他,“我身上臭烘烘的,差役肯定不愿见我,就借你衣裳用一小下,回来保证还你,顺便再给你换药!”
苏悠悠的眼睛很亮,沈稷从前就会观察她的眼睛,自从杀人那夜后,她的眼神就变了,少了戾气,多了许多从容和闲适,好像她早就习惯流放路上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一样。
莫名其妙,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脱了衣服。
沈稷的衣服也不算干净,但好歹比苏悠悠的强。
苏悠悠躲到树后飞快地换好衣服,又趁着夜色偷瞄了眼沈稷光着的上身。
月色真白,月亮真大……一块一块的……咳……
苏悠悠摸了摸鼻子,将自己的脏衣服团成团扔给他。
沈稷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起。
“帮我保管一下,回来我自己洗,别告诉娘!”
苏悠悠像一只兔子,眨眼就蹿出去老远。
沈稷看着她跑远,将手上的脏衣服换了干净的面,欲盖弥彰地在腰间系了一圈。
他也怕胃病。
……
犯人和差役休息的地方离得不远,晚上守门的衙役不知跑到哪里躲懒,苏悠悠畅通无阻地摸到了二楼班头的房间。
沈稷的衣裳有点大,苏悠悠卷起袖口,露出一小节雪白的手腕,显得利落。
她敲开门,开门的人看她第一眼就拧起眉头,正要发火赶人,苏悠悠扬起人畜无害的笑脸。
眼眸弯成月牙,有些干涩的嘴唇抿出浅浅的粉色,任风吹日晒也盖不住的雪白皮肤上卧着一对浅梨涡,像是哪个富贵人家丢的瓷娃娃。
对上这副笑脸,再大的火气也被浇灭三分。
“官爷,蜀地气候闷热潮湿,您近日身上是否不太爽利?刚好我习过些偏方,有办法缓解您的症状。”
苏悠悠声音清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可要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