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常阔此问是出自关心,崔璟便也语气平和:“崔璟已寻到此生心中所向,故无娶妻打算。”
常阔听得一愣。
已寻到心中所向?
但又无娶妻打算?
“你这心中所向是指……?”
若是个女子,纵非士族女,可若他想娶,就凭他这一身反骨,崔氏怕也拦不住他。
不是女子,那就只能是……?
常阔神情一颤,不自觉坐直了些。
崔璟:“唯玄策军及手中剑戟——晚辈心之所向,归守所在,只在此而已。”
“……”常阔回过神,反省了一下。
倒是他格局小了。
“你心系玄策军,心系大盛江山安稳,这自然没错。”常阔长长叹了口气:“可一个人到底是太冷清了。”
崔璟难得笑了一下:“将军不也是一个人吗,倒也未觉冷清。”
“我可不是,我有儿子,且还有闺女呢!”提到一双儿女,常阔笑得眼角皱纹舒展开来:“且有人给我养老送终哩!”
“人生在世,活个舒坦而已!你若果真无成家打算,那也不必勉强,横竖也没人能勉强得了你嘛!”常阔很是义气地道:“倘若崔家做事不讲究,亦不打紧,到时我让岁安岁宁也给你养老送终!”
崔璟默然了一下,感动是有,但不太成立:“……将军要不要算一算我与贵府郎君娘子的年岁之差?”
“哦…糊涂了糊涂了!”常阔一拍脑门儿,哈哈笑道:“无妨,等我有了孙子外孙……拿来替你养老也是一样的!”
说着,笑着站起身来:“也没旁的事……走,咱们也去园子里瞧瞧去!”
崔璟本欲告辞,然常阔醉得七七八八,路都走不大稳当,叫人放心不下,且热情尤甚,全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崔璟有意让他吹风醒一醒酒,便陪着他往园中去。
“……我赢了,我又赢了!”
阿点站在塘边雀跃欢呼,随着一声“再来”,他手中又有一颗石子飞出,“啪”地一声砸在水面上,将水面撕开一道长长裂痕。
魏叔易也跟着将手中石子抛出。
他站在池边春柳下,玉青色长衫衣袖半挽,倒也玩得尽兴,不时发出清朗笑音。
站在塘心桥上的常岁宁看得颇费解——不太懂男子对打水漂的执念。
她打了个呵欠,再次看向头顶,只觉太阳晒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甚至要将她晒化一般。
“怎还没倦呀,这哪里是打水漂,分明是……”喜儿不禁道:“分明是,古有精卫鸟填海,今有点将军与魏侍郎填塘啊。”
这样的水漂再多打几回,他们将军府的池塘不日就要使人来重新挑了。
喜儿说着,一转眼瞧见自家女郎面色绯红,不禁吓了一跳:“女郎,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有些……”常岁宁动作有些迟缓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掌心一片滚烫。
喜儿惊呼道:“坏了,女郎该不会是吃醉了吧!”
醉?
常岁宁心道“岂会有如此离谱之事”,然而头脑四肢却好似已不受控制,头脑晕晕沉沉,脚下往后退了两步。
此桥为青石桥,横跨池塘水面,坡度平缓,且无桥栏可言——
常岁宁这一退,便踏了空。
“女郎!”
喜儿的惊叫声陡然划破午后的静谧。
喜儿慌忙伸手去抓,却是徒劳。
随着“扑通”一声响,常岁宁仰面掉进了池塘中,惊散了一群色彩斑斓闪烁的锦鲤。
少女陡然跌落池中,襦裙披帛与半散开的青丝缠绕漂浮,午后水波潋滟耀目,一池锦鲤飞快游散。
“小阿鲤!”
“常娘子!”
常岁宁落水的动静传到了对面的阿点和魏叔易耳中。
阿点想也不想“扑通”一声就扎进水里,但他人在对岸,这方池塘犹如半方湖泊,游来需要时间,不比岸上行走来得快,魏叔易权衡一瞬,便快步朝着石桥的方向奔来。
喜儿不通水性,跳下去也只会误事,慌乱之下匆忙折断了桥边的一杆青竹,跪趴在桥边将一端抛去水中,急声道:“女郎,快抓住!婢子拉您上来!”
那青竹已触到那漂浮着的衣袖,然而水中的常岁宁却并无回应。
她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也无挣扎的动作。
一口冷水灌入口鼻,才叫她猛地张开眼睛,眼神随之戒备起来。
不断上涌的醉意已叫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周身冰冷的池水与随时可能窒息的危险感受,已激发了她求生的本能。
恍惚间,她只觉自己好像回到了白江口与倭军的那次水战中。
战船毁损之际,她负伤跳入水中,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