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总教头”,方巢喊得心服口服,且自惭形秽。
他维持着抱拳行礼的姿态许久,直到校尉正式宣布常岁宁胜出。
四周的喝彩声铺天盖地,如一把火,将这个除夕夜点燃,使它注定会烙印在诸人的记忆中,难以忘却。
作为手下败将的方大教头,也并不曾觉得这喝彩声刺耳,或是令他感到难堪,因为,他同样接收到了善意。
得以被善意卷顾之人,很难生出尖锐的戾气。
他此刻甚至要比那些围观者,更加真心实意地认为,这些喝彩声,是那位女郎应得的。
看着那道抱拳行礼而久久未动,似同凋塑的身影,肖旻同常阔感慨道:“常娘子厚德……”
她虽输掉了最后一比,但却赢得了更多无法通过“赢”字来赢得的东西。
而对方那声“总教头”,要比从他这个便宜主帅口中说出来,来得更加有分量。
这代表着,常娘子日后作为这十七万大军总教头,所发号令,必会畅通无阻。
人声鼎沸间,惭愧垂首的方大教头,看到那少女踩着鸦青色的长靴向自己走来。
同时围过来的人还有很多,但方巢此刻只能看到那一人,她抬起手,将他虚扶起:“今日多有得罪,方大教头勿怪。”
“不……该赔不是的是方某才对。”方巢直起身,歉疚问:“不知方才是否伤到常娘子了?”
常岁宁一笑:“小伤而已,无碍。”
见得这个笑容,方巢愈发惭愧难当,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看看人家,再反观自己,他输的又岂止是表面这些?
只能羞愧道:“是方某手下失了轻重……”
“切磋之下,技不如人,无可厚非。”常岁宁道:“我力气薄弱,日后还望方大教头多多指教。”
此刻四周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少女的声音不低,坦荡又清亮,丝毫不回避自己的不足,不吝于认可抬高他人。
或者说,常岁宁从一开始便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不是要与人意气相争,她要的只是打碎那些对自己不利的成见。
所以,打碎成见就够了,不必要打碎旁人的尊严与嵴骨。
对方不是她的敌人,至少眼下不是。
眼下他们是同袍。
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待同袍赶尽杀绝的道理,日后也不允许有这般道理,所以更要以身作则。
且此番切磋,是她激怒对方而促成的,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她站的位置角度更高些,她能窥见全貌与结果,而对方不知。
她既占了先机,便也当输与对方一局,若不然的话,也太不做人了。
至此,有些教头们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那自知力气薄弱不如人的少女,却执意要比最后一局的用意。
“先前我等一叶障目不识泰山,言辞多有得罪……还请常娘子见谅!”
“……”
他们都向那个少女低头赔起了不是。
人心各异,无论他们是发自真心,还是跟随方大教头的脚步,亦或是为权衡日后利弊不得不低头,但无论如何,常岁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含笑抬手:“不打不相识,多谢诸位抬爱,日后共事之时,还要烦劳多加提点照料。”
“常娘子言重了!”
“是我等要劳烦常娘子了,愚拙之处,还请常娘子包涵。”方大教头声音粗哑,面上愧色未消,有对比方见高低,方才那一场演战,让他明白了当初和州之所以能击退徐氏大军的真正原因。
他们如今领着的兵……的确是一盘散沙,不堪大用。
但两百士兵好练,十七万大军要里里外外重新整肃一番,却非易事。
常岁宁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更要上下一心,共同努力,如此,同来日的下属们结好善缘,处好关系,便很有意义了。
她当即给予了未来下属一些关心,也为顺便满足自己的好奇:“方大教头今年是本命年吗?”
她看着方巢被她割破的衣袍之下,露出的暗红色棉衣。
方巢一愣之后,看了一眼,有些讪然:“正是。”
“方大教头若早些告诉我,我该将那红色羽箭让给方大教头的。”常岁宁诚心道。
挤到最前面的金副将闻言“哈哈”笑道:“若是如此,方大教头说不定便能赢了!”
方巢无奈失笑,莫说区区红色羽箭加持了,今晚纵然他太奶太爷十八辈老祖宗都来给他助力,他也赢不了。
不过,说到这些玄乎之物,方巢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过了这个年,他满了四十八,先前临出征之际,他家老娘便亲自为他缝制了红色棉衣棉裤,让他于除夕夜时务必穿上,老娘再三交待,只要他人还活着,到时就必须得穿上。
只因他娘找了道人给他算过,他这四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