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安虽然很想知道妹妹在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但他还是很大程度地保留了对崔璟这个顶级上峰的敬畏之心的——
因此便只能摇头:“没,没了……”
崔璟点头:“既结束了巡逻,便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随我一同前去巡视边防。”
常岁安应下,手中捏着信,退出了营帐。
帐内初掌灯,堆放着公务的小几旁,一盏油灯静静燃着,火苗映出的暖光洒在青年修长的手指上,那手指不紧不慢地拆信、展信,简单的动作却似有着某种有条不紊的章程,而这章程出于不敢急躁,恐使信纸损破的珍视。
油灯的光也映在青年低垂的眉眼间,他的眉骨优越天成,而原本漆黑深邃的眉眼,此刻被灯火镀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芒,此一幕叫青年看起来既如天边不真实的霞光所化,又似书画大师笔下付诸了无数偏爱、精心晕染过的得意之作,故而才能如此精准地赋予了他这一切世人所能想象到的极致之美。
展信是熟悉的字迹,洋洋洒洒几乎占满了整篇信纸。
她写信时的心情应是飞扬的,其上虽无太过值得一提的大事要事,却可看出她的兴致勃勃,与满满当当的分享欲。
她永远是蓬勃的,江都在她手下,必然也会早日恢复蓬勃,崔璟见字,心想着。
而他是荣幸的,此刻虽在数千里外,却仍能成为被她分享这份蓬勃心事的那个人。
信上,她还与他道——日后再来信时,若是得闲,大可多写一些,料想纵是再多些字,送信的马儿也是驮得动的。
崔璟像是得到某种准允般,弯起了嘴角。
她似有意做“表率”,与他展示如何才能将一封信写得足够长,想到什么便写点什么,并未遵从严谨的书信格式,本已落款署名了,却又补上两行稍显拥挤的小字——今晚,江都城中大燃焰火,去岁于登泰楼中吾方知有此物,此物甚好,吾甚喜之,喜在其实在盛大美丽,更喜在其虽为火药所制,却是悦人庆贺之用,而非只带来战火伤亡】
最后又缀一句——还有一喜,喜在今晚之焰火皆为宣安大长公主所资送也,吾未消半钱】
崔璟不禁笑了笑,而后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又将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他不单是看信,也将信上字数清点了一番。
含落款,共计三百六十七字。
崔璟寻来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此刻,虞副将来至帐内汇报公务,崔璟搁笔细听,所听皆是些日常例行汇报,并无异况发生。
待虞副将禀罢之后,崔璟即将那张写有一行字、对折起的纸推至几案边沿处,另有半枚铜符压在纸上。
虞副将会意上前,拿起。
“此行你回京师,顺便帮我另办一件私事。”崔璟道:“回到京师玄策军中,以此铜符开我私库,取足其上数目,秘密送往江都刺史府。”
虞副将闻言下意识地打开那张纸,见得其上所写数目,不禁略微瞠目。
“大都督,您这是……”虞副将稍显口不择言:“您这该不是准备下聘吧?”
“……”崔璟幽幽抬眸注视着他。
虞副将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属下的意思是……您如今孤身一人,这媳妇本儿,总得留足啊。”
他们人虽然未能成为大都督的义子,但心已经和大都督是一家人了,那不得帮着操心操心吗?
崔璟却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又另铺了一张信纸,拿镇纸抚平纸面,边道:“难得她用得上,去办吧。”
虞副将听得忍不住颤颤咬牙,不过是看了一封信,便恨不能将家底都送出去,送便送了,还要道一句“难得她用得上”……听清楚,大都督他甚至用上了“难得”二字!
此一刻,虞副将忽而生出一种不祥的直觉来,倘若常娘子需要大都督去赴死,大都督对待自己这条命,大约也会秉承着难得她用得上】这一甘之如饴的心态?
恕他见识短浅……这和着魔有什么区别?
此等境界,虞副将尚且无法理解,唯有假装祝福尊重。
虞副将收起那张纸与铜符,露出一丝笑意:“大都督放心,属下定会妥善办好此事。”
刚下退下时,只听士兵隔着帐帘禀道:“大都督,曹医士来了。”
得了崔璟准允,曹医士进了帐内行礼。
此前崔璟于荥阳受了鞭伤,返回北境时,伤势尚未完全恢复,一直负责给崔璟医治此伤的曹医士趁此时机再三自荐,终于如愿跟来了北境。
如今崔璟的伤已大致好全,但曹医士执着于为其进一步调理,因此每隔半旬便要为崔璟诊脉。
崔璟本人并不十分在意这些,但自他被除族后,下属们待其关怀备至,调理身体此类事便也屡见不鲜。
此刻见曹医士进来,虞副将便未急着离开,他奉大都督之命返京办差,不日便要动身,临走前想听一听大都督的身体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