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年,孟冬,太庙失火,屋顶烧出一个大窟窿,殿内一百零八盏长明灯骤灭。
圣人下罪己诏,以安民心。
太子亲赴太庙,主持修缮事宜。然,天降大雪,施工艰难,致工期延误。正旦日祭祀,太庙正殿仍是大门紧闭。
群臣非议,太子失德,难堪大任。
而大庙失火的真正原因,出自于一张庚帖。
太子已至婚龄,圣人为他择定的是护国公府的小九娘商离。
商家是开国四姓之一,世代与皇家结亲。其父陆疆乃是忠勇侯、征北大将军,掌北地二十万精锐,拥有大齐最强战力。
如此太子妃,对出身不显的太子来说,再为合适不过。
纳吉当日,圣人特地命钦天监起卦卜算,择了合适的方位,告慰列祖列宗,只为了能平安无事。
然而,这是商离的第四次议亲。
前三次,都是在纳吉上出了事。洒了太原王家的香炉、倒了高平贾家的佛龛、烧了天水谢家的宗祠。
鉴于此前种种,圣人才有机会向商家提亲,以天家威仪,定然能顺利议亲。
可圣人还是过于自信,商离恶名远播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下朝野皆知,太子与商离议亲而致太庙失火。先祖震怒,天降暴雪,太庙失修,旦日不朝。
这是太子失德,还是商离命硬。众说纷纭。
但天家都降服不了一个商离,太子日后还如何降服大齐各大世家。
终究都是商离的庚帖惹的祸。
商离不能不议亲,大齐的小女娘在及笄之前都要把婚事议定下来。可一旦商离此后顺利议亲,这要置天家颜面、太子威仪于何地。
正值戍边将领回京述职的三年之期,圣人把忠勇侯陆疆召进宫,与他促膝长谈,老泪纵横。
当夜,陆疆叩开护国公府的大门,与他的前岳丈商文焘秉烛夜谈,四顾无言。直至东方吐白,鸡鸣过三,二人推门而出,直奔商家的演武场。
一场比试一触即发。
演武场桃木成林,积雪坠在枝头,一片缟素,尽显风雅。据说,这是商离特地为商文焘栽种的,为了能让商家少些杀气,多些雅致。
谁也不知道陆疆与商文焘究竟都说了什么,只知道那天是陆疆生平第一次打赢商文焘。
层层桃林之外,商家儿郎围着一个圈,商量着是否要以多欺少。即便是征北大将军陆疆能征善战,但也经不起人海战术。
这时,一个打着哈欠的小女娘走过来,裹着狐裘只露出粉雕玉砌的小脸,眉眼英挺,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舅舅们,阿兄们,就算是赢了也不大光彩,你们说是不是?”
商家一众儿郎倏地回眸,二话不说,各自散去。
“别走呀,我是说单打独斗,也能耗死对方。”
这就是议亲引发太庙走水的主人公——商离。
三日后,陆疆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商离,离开京师洛阳,直奔冀北大营。
永安九年,正月初五,正值万家团聚,把酒话桑梓的新年伊始,商离漏夜随陆疆离开洛阳城,这个自她出生之后未曾离开过的帝京都城。
这一夜,雪落无声,城墙高耸尽染霜色。八角的宫灯,朱漆的世家大门,殿瓦琉璃的飞禽走兽,在商离的记中都被这场大雪掩盖,只剩一城霜雪。
京郊十里长亭,两队人马执剑对峙。一队是铁血峥嵘的边关将士,目光锐利,身形似刃,一队是军容华丽的羽林卫,神情倨傲,装备精良。
陆疆提前离京,与他一同返京的征北军精锐亲卫奉命在十里亭接应。可陆疆未到,却等到一队羽林卫将他们团团困住。司马魏沿不敢轻举妄动,羽林卫似乎也不敢轻易动手。双手对峙着,只等陆疆到来。
陆疆轻车简从,他一人驾马,身边坐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车内是被迫匆促离京的商离,不情愿地剥着出城前少年给她买的糖炒栗子。
陆疆扫过羽林卫,目光落在亭内端坐喝茶的少年。他眉心微蹙,上前行了一个臣礼,“臣陆疆见过太子。”
太子高崇脸上未见热络,“陆将军深夜出城,这是要去何处?孤记得,将军回京述职,还有月余才走。三年才回一次京城,这是赶着去何处?”
陆疆语气从容:“臣有军务在身,已禀明圣人提前回营。军机大事,不方便与殿下细说。臣敢问殿下,我征北军奉旨离京,何错之有,缘何刀兵相向?”
太子抬眸,对陆疆的质问十分恼火,“陆将军,孤乃一国储君,拿你几名将士,还拿不得了?”
陆疆素有儒将之名,但历经战火淬练,通身的肃杀之气,连出口的话都自带凛凛的寒意:“殿下还记得自己是一国储君?臣久在边关,竟不如储君拿人竟不用问名?”
“你……”太子到底年轻,出身不显,对世家素来都是横蛮打压,在京城的世家都不愿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