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也看到商离,脸上复杂的神情多了一抹浅笑,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肃杀之意。
和少年时一样,崔冲和崔雄不是韩凛的对手。韩凛带了人,从打扮上能看出是校事府的人,也就是萧寅的手下。
萧寅入朝,无法征调征西军的精锐夜枭,重启校事府,监视百官,探查消息。圣人其实内心颇为忌惮世家,可又不得不倚仗世家。他把对世家的忌惮在潜移默化间,让太子也有了对世家的仇恨。太子为了顺利登基,迎合圣人,对世家的打压是不遗余力的。
崔家如此绝妙的把柄握在太子手上,他又岂能放过。
崔冲和崔雄被五花大绑,表情忿然而又茫然。
“带回去。”韩凛挥手下令,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倨傲坦然。然后,径自朝商离走去。
商离微微蹙眉,赶忙伏身行礼,她没有忘记她眼下的身份——护国公府的仆从。
“见过韩少郎君。”韩凛点头,“我有事要见九娘,前面带路。”
商离心领神会,此地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抬眸瞥了一眼韩凛身后的校事,“韩少郎君请随奴来。”
商离在前,韩凛在后,喜鹊和阿娩紧随其后,隔着校事府的校事,关上护国公府的大门。
进了门,商离没有停下,一路行至演武场。护国公府的演武场,四周空旷无人,无处藏匿,正是说话的好地方,不用担心被人偷听,
“为何不肯见我?”韩凛的语气闷闷的,“大母过世后,你就再没来过。”
商离坦然地笑道:“汝阳大母过世前,我也很少去定国公府。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回洛阳之前,你在上阳,我在宁郡,只有逢年过节还能见上一面。自你驻守上阳郡,你我见过的次数,仅有我及笄之时,次年的正旦和中秋,还有商小六的生辰和郑嚣将军的生辰。”
韩凛挑眉,“原来你一直在怪我。”
商离不去看他,因为韩凛没有说错,“今日你找我,有何事?”
“裴子山的事,你想如何处置?”韩凛正色一凛,“你大概也查到了,崔氏兄弟的歌姬与裴子山脱不了干系。但此事绝对不会牵扯从母,你尽管放心。同时,也能让裴家放弃与你议亲的念头。你不想嫁的人,我都可以替你解决。既然没有歌姬之事,只要你开口,我都能帮你做。”
商离朝他走近,“庆国公府未然居的密室,你可曾进去过?密室之中,是否有传闻中的画像?画像之人,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连氏女君大安氏吧?”
韩凛神情舒展,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画像拿到了,但此事牵涉大安氏的清誉,我不敢擅专,但太子应该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可以打击到更多的世家大族。连家、安家、崔家、裴家,都在其中。尤其是裴家,能让三皇子再也无力与他竞争储君之位。”
商离无奈地蹙眉,“这件事因我而起,大安氏是无辜的,但是若是不可避免,你尽管去做。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便能不做。你我都身在局中,无法做到掌控一切。你不用在意太多,按你想做的去做。我,无碍的,你不用担心,护着我阿母便是。”
韩凛往后拉开与商离的距离,“既如此,我懂了。”
“你要走?”商离又往前迈了一步,“你能解决裴家之事,那我其他的亲事,你也要插手吗?汝阳大母的遗愿,就是你能如愿袭爵。你如今与我走向对立,你究竟做何打算?”
韩凛没有再退,垂眸望着她那张熟悉的脸,每一个午夜梦回,这张脸都是他无法忘却的近在咫尺,“我答应过豫章大长公主,定会护你百岁无忧。她属意何七,忠勇侯也是如此。”
商离得到她要的答案,往后退开,“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往后你我不是陌路,却形中陌路。我商家世袭护国公的爵位,护的乃是大齐,护的乃是皇位之上的那个人,护的是大齐万千子民。在此之前,皆与我商家无关。但若是伤及黎民百姓,你我就是真的陌路。”
因为一名歌姬的死,牵扯出裴家的秘辛,而秘辛的主人正是裴家最出色的儿郎裴家小三郎。裴三为太学博学,曾以一纸行楷《山河赋》为太学学生临摹的典范,他的书法行云流水,铁画银钩,飘飘若天上月,沉沉若山间水。若是没有这次的秘辛,裴衍再过数年,便会是享誉大齐的大名士。
可名士豢养歌姬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歌姬放回原籍之后,却被裴家派人杀了。这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杀人,犯法,即便只是歌姬。歌姬,并非部曲仆从,可以随意处置。
崔冲和崔雄被校事府严刑拷打,招认崔氏乃是主谋,只因崔氏不想让裴衍的秘辛曝光,而伤及裴家的颜面。
至于所谓的秘辛,裴衍思慕其师长大安氏,求而不得,豢养与其长相相似的歌姬,以解相思之苦。
校事府从裴衍居住的院落未然居中,找到其亲手绘制的大安氏画像近百幅之多,其中还有不少不堪入目的画作,而落笔皆是裴衍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