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韩凛与谢道祥一同进宫面圣,二人都加了侍中,可自由出入宫禁在御前议事。可二人刚入太极殿偏殿,便看到了吏部侍郎何昭。
韩凛目光微滞,与何昭相行见礼,退至一侧。
“谢尚书,何事深夜入宫?”高崇面带倦色,今日朝会之后,他仍是不得安生,萧寅在他面前喊冤许久,可也未曾说出所以然来,这让高崇感到不安,但他又未能细说。
谢道祥上前道:“臣启圣人,关于松源寺被袭一案,事涉羽林中郎将叶旭,叶旭之妻乃安氏,安少卿乃是舅父,实则是安氏之父。因安氏过继到齐国公长女名下,由其抚养长大。如此一来,叶旭便是安少卿之婿,臣请安少卿回避。”
高崇说:“何侍郎也是为此事而来,可如今大理寺卿空缺,唯剩一个安少卿,你们说该如何是好?定之,朕知你挂怀定国公的安危,可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韩凛说:“臣今日在朝会之上,未发一言,正是明白圣人的不易。可圣人处处偏袒萧太尉,才有了今日的艰难。为君者,自当一碗水端平,厚此而薄彼,自然会遭到群臣非议。圣人体恤萧太尉,可萧太尉似乎并未为君上考虑。臣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也想弄清楚,我陇西韩氏与萧太尉、叶中郎将还有征西军,到底有何瓜葛,何致于倾巢来袭。”
“韩将军似乎忘了一事。”何昭身着常服,长身而立,无论他在何处,都有一种堪可入画的美感,“夜枭无诏离开驻地,这就该是死罪。”
韩凛转向何昭,“何吏郎,韩某没有忘,大齐的法典乃我韩氏历代子孙开蒙之物,倒背如流。各边关无诏不得擅离驻地,否则视为逃兵,逃兵当处以极刑。而夜枭不仅离开驻地,还能顺利通过各路关卡,甚至还携带大量的兵器。昨夜,韩某寻获数支未被烧毁的箭,正是去岁入秋后,兵部发往凉州的那批箭。但众所周知,夜枭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与玄甲卫齐名,他们想要躲开盘查入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我大齐将士,向来是抵御外敌,却不曾想会有今日,刀剑向内。”
“臣以为,夜枭此乃谋逆,叶中郎将与萧太尉都有嫌疑。”谢道祥试探地说出他想要的结论。
高崇眼皮一跳,连连摆手道:“尚书此言太重,萧太尉在京中数年,勤勤恳恳,夜枭远在凉州,他也无法及时掌控,难免生变。这当中应是误会。”
韩凛与谢道祥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宜再往下细说。
高崇表面从容,内里却翻江倒海。他不是没有想过,萧寅权力更大是否会生变,可萧寅是他唯一的盟友,是对抗世家最大的底气,若是萧寅因此事而生出意外,他还如何打压世家。到那时,他高崇全盘皆输,沦为世家的工具,不过是九重宫阙的摆设。
否定萧寅,便是否定高崇自己。为了维持帝王威仪,他不得不继续偏袒萧寅。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疑惑。
“既然何侍郎在这,不如就让何侍郎共同审理此案。”高崇没有合适的人选,何昭在太子府跟他许久,与萧寅并不亲近。
何昭不敢不从,“臣领旨。”
韩凛与谢道祥的目的达到,也没再多说什么,与何昭一同出了禁中。
“韩将军,不知九娘现下可好?”何昭一出偏殿便快步跟上韩凛,“她在你韩家的私家寺庙遭了意外,你韩家的部曲却毫无作为,你是否应该查一查你的人。”
韩凛停下脚步,“何侍郎过虑了,小九毫发无伤,她不是一般的女娘,她有能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人,不是养在深闺需要时刻看护之人。”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随她任性而为。沈居安之事,她牵扯太多,圣人才会让她回京。护国公不让她回京的深意,就是不愿意九娘为萧寅所制,征北大将军不得不受制于人。”何昭眉头紧锁,“可你们倒好,鼓动世家子弟逃离京城,公然抨击圣人,九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韩凛说:“九娘所行之事,皆是她思虑之后所为。她想做的,便是我要做的。名声又如何?我一个叛将之子,早已声名狼籍。九娘之名,再差也不会比我差。”
韩凛长揖到底,随谢道祥转身离去。
谢道祥侧身望着身边的青年,不禁发出赞叹的笑意,“你说得很对,世家不需要名声,那些无谓的名声根本没有用,到头来反倒成了负累。何安仁重名声,那是因为他不曾经历过风浪,一生都在顺境之中。可你不同,你的人生开局是逆势而为,名声从来不重要。伯尧回来后,常与我提起你,提起你们在信都的点点滴滴。我常想,我也曾经少年,却不曾有过你们的恣意畅快。有时候,逆境之中,反倒能成就一番功业。而你,韩定之,深知审时度势,却不拘泥于常规,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不敢当,谢大父过誉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定之这也是迫不得已。”韩凛也想像何昭一般,坐而论道,用自己的才学经世治国。他是羡慕何昭的。
韩凛与何昭深夜入宫之事,萧寅很快得到消息。第二日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