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韩凛并不陌生,也不会碍于面子而不屑去用。
三年前离京时,为了确保商离能安全离开,他自中一箭,跑回京城向先帝哭惨,还把当时还是太子的高崇给告了。高崇闭门思过一个月,他和商离再未遭遇东宫卫队的追杀。
而今,韩凛用的不是苦肉计,他学的是沈璋的无理取闹和皇后沈瑜的负荆请罪。
太极殿前,北风呼啸,韩凛未着官服,一袭单衣跪在寒风之中,口称:“臣有罪,臣自请圣人降罪。臣有罪,臣愿承担所有罪责。臣有罪,请圣人体恤边关将士的疾苦,莫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今日没有朝会,高崇还在为与沈瑜冷战之事发愁。沈瑜又有多日不与他说话,连椒房殿都不让他进。高崇在后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正好听闻韩凛来了。
可韩凛的话,却叫高崇毫无头绪。
“定之,这是所为何事?”高崇自问,对韩凛的弹劾他已经没有理会,也不再坚持五日归家的定例,但韩凛却有多日未到西山练兵,一直都在定国公府待着。韩凛表明他的态度,高崇也懂。他想用韩凛,因为韩凛对他有所求,必然会对他忠心。他也正好利用韩凛节制萧寅,不至于看着萧寅继续做大,而无法控制。
韩凛朗声道:“臣在漠北的袍泽到洛阳看望臣,却被兵部当成逃兵。他们出营时,向陆将军请过假,乃是有文书的休沐。可兵部却说假期过长,有违军中常例,文书是伪造的,把人给带走了。臣启圣人,这十人都是我武威营的将士,亲身经历过幽州之役,为收复漠北失地立下过汗马功劳。他们有过,乃是臣之过,臣曾是武威营的副统帅、领军将军,他们都是臣的部下,与臣出生入死。无论兵部定下何罪,臣都愿意一人承担。”
高崇却有疑问,“兵部在何处带走的?兵部为何会知道他们是征北军?兵部为何把人当成是逃兵?兵部是谁主办此事?”
韩凛一脸无辜地回道:“臣把这十人安顿在护国公府中,我大父喜静,松源寺被袭后,他受了惊吓,家中若是住进太多的人,怕扰了他的清静。护国公府有演武场,这十人在洛阳时也能每日练武,不至于懈怠。可没想到,何侍郎带人围了护国公府……”
“等等。”高崇眉头紧蹙,“何继颀兵围护国公府?没有朕的旨意,他一个兵部侍郎竟然带兵包围一等国公府?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来人,宣何继颀。”
韩凛还跪着,他不肯起来,态度恭谦,像真正做错事的人该有的虔诚。
高崇让人给他拿了水,“你这是在给朕施压吗?”
韩凛说:“不敢。”
“护国公府,这些人是当日在松源寺帮商九脱困之人吧?”高崇不笨,“能与夜枭对抗的,也唯有玄甲卫。玄甲卫入京,应是随蔡氏而来,名正言顺。可却在护国公府被带走,你们用玄甲卫又做了何事?朕还是应该说,夜枭又做了何事,让你们动用玄甲卫?”
韩凛也不怕与高崇直说,“圣人偏帮萧太尉,夜枭在洛阳横行,若是臣弹劾叶旭,圣人也不会严惩。太尉仗着有圣人撑腰,有恃无恐,臣也是为了九娘的安危。她一个女娘,开府独居,在松源寺尚能全身而退,但寺已被毁,不能说毫无损失。臣为除后顾之忧,保九娘平安,不得已尽除京中夜枭。诚然,臣不该动用私刑,但玄甲卫离开驻地,是为护蔡氏安危,也为探视亲人逝去的微臣。而夜枭是如何离开驻地,在将帅易主之后,仍然滞留洛阳,横行无忌。圣人难道也要一叶障目,无动于衷吗?今日,夜枭能无令入京,意图对开阳郡主下手,他日夜枭便能除掉所有对萧太尉不利之人。”
这不仅仅是夜枭与玄甲卫之争。
高崇眉头深锁,直到何继颀匆匆赶来之前,都没有再说话。
何继颀看到韩凛跪在殿前,心中微讶,他在兵部衙门等韩凛上门,正好连韩凛也一起发落,可没想到,韩凛竟然入宫告状。实属是未曾想到。
“韩将军,好本事啊!”
韩凛露出纯善的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韩某也是没办法,何侍郎有萧太尉,韩某只能找圣人。却不知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何侍郎,你说呢?”
何继颀大为震惊,“你……”
“何侍郎,圣人在等你。”韩凛友善地提醒他,“还是说,何侍郎在等其他人,而未曾把圣人放在眼里?”
何继颀硬着头皮进殿,诚惶诚恐地跪地叩拜,在高崇的追问下,一五一十地禀明他所行之事。
“你受谁之命带兵围困护国公府?”高崇想知道的唯有这一件事 ,“一等国公府,岂是你兵部可以随意查抄的?豫章大长公主若是还在,那便是公主府。”
何继颀道:“太尉都督中外诸军事,臣认为事急从权,拿下逃兵再禀明圣人也不迟。”
“若是没有逃兵呢?”高崇压着怒意,“今日护国公没有入宫,并非护国公怕事,而商家在服丧。护国公没有因为你的越矩之举,而忘了该有的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