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如鸢虽思想斗争了许久,但到底还是只能打道回府,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她也着实没地方可以去。只是一入洞府便见才一会儿子不见,昆玦却从榻上挪到了地下,随意散坐在石阶上,靠着烛台正认真观书。
她倒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竟直接席地而坐,半点也不像平素高高在上、不沾染半分尘土的他能干出来的事。
若放在平常,如鸢眼下只怕立马惊奇地上前去问了,再同他聒噪几句,只是眼下的她却毫无兴致。
“还知道回来?”
语气犹然疏风淡雨,不想昆玦竟主动开口询问,如鸢轻瞥了他一眼,心间犹然憋着气,不曾言语。
“怎么,血契忘了吗?自己什么身份也忘了吗?”
“没忘。”
不过是提醒她是他的奴婢,如鸢不屑,心底一声冷哼。
“既没忘,过来替我把灯熄了。”
昆玦合了书,似察觉不到她的心绪,打了个呵欠意欲入眠。
如鸢瘪着嘴径直上前,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欲越过他去灭他身后的烛台,可昆玦正挡在她面前根本无意避让。
想来是方才的事还让他心间不悦,如此这般自是在刻意刁难,便瞪了他一眼也不想同他讲话,她直接踮起脚尖隔着一个他,遥遥地试图去吹灭蜡烛。
只是纵然她竭力俯身向前,却始终隔得太远,一边是洞壁,一边是他宽阔的卧榻,绕不过去,这厮偏又挡在正中间。心知他是故意的,如鸢也不服输,咬着牙犹然竭力蹦跶着去吹蜡烛,只是昆玦似见她实在费劲得紧,也不言语便蓦地起身,预备给她腾挪地方,却教专心致志的如鸢一个不察,正好与他撞上。
“诶你!”
一个往上起,一个朝前倾,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故意朝昆玦身上扑去。
这人怎么招呼也不打说起来就起来?
四目相对之际,那人好像也是没想到。如鸢来不及怨怪,只听得呲啦一声长长的布帛撕裂的声音——她趴在昆玦身上,讪讪然抬起头,只觉手中握住的他的袖袍似有些不对。
“公......公子......”
“还不快点起开?”
这一摔,毕竟有昆玦这个肉垫子,如鸢摔在他身上倒是没什么,昆玦却是一脸吃痛。
“你没事吧?”
眼看他吃痛地捂着胸口,想来的确是自己的胳膊肘把他磕疼了,如鸢忙伸手探他的伤势,却不料一抬手才清晰明了地瞧见,自己手中紧攥的竟是一方被撕破的衣袖,顿时一愣。
“原来方才那‘呲啦’一声,竟是这个声音......”
身下的昆玦听这一句气得胸口一震。
原是方才如鸢摔倒时,本无意往他身上扑,但奈何本能反应地抓住正在起身的他,拉扯间便将他的左袖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两人都倒地后,整个袖子几乎都快被扯了下来。
“你可真是好身手啊!”
事已至此,昆玦索性继续坐在地上,从她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袖,眸里睨着骇人的冷光。
如鸢顿时讪然,“一般一般。”
“你还好意思?”
昆玦眼带冷风地狠狠扫了过来,教如鸢瘫坐着伏在他跟前一个冷颤。
她也,也不是故意的啊,这不都怪他自己招呼都不打就忽然起身吗?她刚专心致志地吹蜡烛呢,眼看离得最近的那盏就要吹灭了,这下好,前功尽弃了。
似是瞧出她的心思,昆玦更是一个白眼,“行了,都撕成这样了,这身衣服便算是废了。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跟你饶舌,你说该怎么办吧!”
他扬了扬自己那截残破将断的衣袖深吸一口气,脸色极不好看。
“这......我......”喃喃着回过神,如鸢脑子里迅速转了转,“我......我可以给你缝好!”说话间又慌乱地上手摸了摸他的衣袖,跟着就开始比划着如何把它缝好。
比起蜡烛,还是眼前人的袖子更重要些,就是她这从来没穿过什么金贵料子的外行人也知道,他这一身衣料属实上等。这一袖子撕下去,全毁了,恐怕未必真能原模原样地缝补了去,就是不知这身衣裳原本值多少银钱......
想到这里,如鸢的呼吸都紧了些,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昆玦却不吃这一套,目色幽幽,“缝?你拿什么给我缝?你有针线吗?”
如鸢本刚想答他针线她自然是有的,她虽不擅女红,却也随身备着针线。只因她这样一穷二白行走江湖的飘萍,平素自身衣裳若有损耗,哪有多余的银钱请人替她缝补,更不可能直接换身新的,这许久以来自己的衣裳都是她亲手缝缝补补,只不过每回缝补的针脚难看了点罢了。
“你且睁眼看看,此乃上好的蜀锦,多少人力物力花费数月才能织就一匹,你即或是缝好了,还能跟原来的一样?我又如何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