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川江边,草庐里灯火初上,虽已入夜,竹林间的蝉鸣仍旧聒噪个不停。
草庐的门窗虽全敞开着,可吹进屋来的却是阵阵热风,秦婉柔静坐在案几旁执着一册书看得凝神,倒也不觉得有多闷热。
自那日她趁着酒力把心中想说的话都说给了昆玦听,得了他肯定的答复,她自是不胜欢喜,整日都是笑着的,便见有时秦昊来看她都打趣她,她又赧然地嗔他两句。
不过秦昊也高兴,到底秦婉柔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不曾轻贱了自己。
而自那夜过后,昆玦照旧夜里来看她,与以往不同的是,若是不能来的时候也会先知会她一声,纵然如此,秦婉柔依旧日日夜里都做好饭菜等着他,而他吃过饭后也不过同她说话弹曲,或是泛舟江上,或是一道进城,随意逛逛,并无半点逾矩,对此秦昊倒是对昆玦越来越看好。
窗外蝉鸣忽地停了声,眼见这个时候昆玦差不多也要来了,秦婉柔嘴角已经忍不住挂了笑,今日她倒是没提前做好饭菜,只因昨日便同昆玦约好今日进城去一家新开的酒楼里尝尝鲜。
正想着,门外便有脚步声靠近,她抬首望向门外便是盈盈一笑,“玦离!”
然入门来的并非昆玦,而是秦昊。
“怎么?现在小妹的眼里就只有玦离公子,没有我这个兄长了吗?”
秦昊立时打趣她,含笑间,步履生风,行姿飘逸,为人气质依旧那般清冷文雅。
一瞬,秦婉柔便红了脸颊,仿若初春将开的桃花,放下手中书,“原来是哥哥来了。”
秦昊笑着欣然落座,秦婉柔旋即为他斟上一杯清茶。
润口过后,他放下茶杯微微抒了口气,很是惬意,转瞬却又蹙起眉头:“啧啧,这才几个月啊,这还是那个苦苦寻我的小妹吗?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别人家的公子了,哎......当真叫为兄心寒哪!”
秦婉柔听了也不恼,跟着也学他嗔怪道:“哎,是啊,我家亲哥哥啊,可一走就是十二年呢,十二年,只怕我这个做妹妹的更心寒呢!”
降一个李凤娘是难,但降一个秦昊却是简单。
秦婉柔揉了揉眉间,一副颇为辛苦的样子,秦昊当即一瞬哑口,赶忙调转了话头,“这个......近日天气燥热,为兄脑子也不太清明,方才我说了什么却是不太记得了,妹妹你可莫要见怪。”
“呵!这么大的人了!”
秦婉柔又再笑着嗔怪,她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忽柔:“不过兄长近日一直忙于府中事务,今日怎得了空来草庐看我?可是耳根子痒了,思念小妹的琵琶了?”
不想秦昊闻言后,却忽地收敛神色,轻声一叹:“近日事务繁忙,还请小妹莫要怪我!”
“这是怎么了?哥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秦婉柔便知他此状必是揣着事的样子,但一瞬被她说中,秦昊神色便愈发肃敛,然话提到嘴边却又沉了下去,左右思虑了半晌,方才沉声道:“我本不欲同你说的,不过这段时日以来宫中暗流涌动,局势大变,天子缠绵病榻,只怕时日无多,然而东宫储君之位却迟迟未定。”
“宫里一直本是恒王、肃王两位皇子相争储君之位,结果最近这二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夺嫡不成反被各自关了禁闭,而一直默默无闻的豫王却在此时显山露水。眼下豫王暗中屯兵已久,有起兵夺嫡之势,而恒王、肃王被禁之事只恐怕也与豫王有关!”
秦婉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能听到朝堂上的大事,虽惊诧不已却也有些疑惑:“可是这与我们何干呢?哥哥从前不是说过,你虽为宁王殿下门客,可殿下向来闲云野鹤从无争储夺嫡之念,也从不牵涉朝堂,府中所收几个门客也不过不忍见人落魄罢了。既如此,就算豫王参与党争,也与宁王无关,也就与你无关啊!”
便是无论朝堂如何变动,她关心的都只有眼前人一个。
秦昊眉间紧蹙,却摇着头一声轻叹,“哎......婉柔啊,你还是想得简单了......”
“宫中之事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豫王眼下颇有压过恒王、肃王之势,且他生性暴戾,又十分多疑,纵使宁王殿下不愿牵涉其中,他亦要排除他夺嫡之路上所有可能的障碍。如今,便已经开始动手了!”
秦婉柔听罢花容色变,惊道:“哥哥这是何意?难道那豫王要谋害宁王殿下不成?那你......”
眼观秦婉柔受惊,秦昊虽有不忍却也心知有些事不得不告诉她,又道:“豫王行事一向狠辣决绝,为人城府深不可测,此前我声名在外,无意中与之巧遇,他便有意招揽。近日他大势渐起,更三番两次派人跟着我,在半路上截我的道,几次我本欲来看你却不得不折返回王府,以免败露行径牵扯到你。豫王说是招揽,但实则招揽不成恐怕也会借机除掉我,他是断断不会让宁王殿下有所助力的。”
秦婉柔何曾想过其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她已然心惊肉跳,未曾想到元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