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鸢昏迷未醒的那段日子里,萧云淮日夜都守在她身旁。
起初几日,她气息极其微弱,脉若游丝,楚逸之几次险些诊不出她的脉象,几次险境都是施针将她刺痛救回,又以参汤吊住性命。萧云淮更是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每隔一个时辰便给她灌一次汤药,几日过后,如鸢的气息方才渐渐稳定了下来。
又一晃数日,从暮色到晨曦,从月落到朝起,萧云淮许多次困倦不已倒在榻前,又许多次于半夜惊醒坐起,却依旧夜夜都不曾见如鸢醒转,二人愈发忧心,虽保住了如鸢性命,却也怕她就此这般昏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日暮西山沉沉,风卷千里愁云。
自如鸢陷入昏睡已有二十多日,萧云淮还是一如往常早早就来了草庐,楚逸之刚刚熬好汤药,萧云淮接过汤药便极为熟练地替如鸢一点一点灌入嘴里。
而后夜深,楚逸之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萧云淮熬着眼仍坐在如鸢榻前,他替她理去缭乱青丝,瞧着她眼睫纤长,眉目隽秀,触摸到她的眉眼,却不知那双最是清亮灵秀的笑眼到底要何时才醒。
添了些炭火,萧云淮照常留了道窗缝,如鸢昏睡的数日间,榻前的炭火成日成夜便没断过,又唯恐她躺久了会血液不流畅,他又时常替她活动活动手脚,好在已是岁寒霜雪天,倒不见得如鸢身上起褥子。
残烛泪尽,灯花重赘忽落地,霜风偷入窗围,卧榻上的人眼睫微动。
从陷入沉眠起,如鸢似做了好长一个梦,不知从何而起,但却夜夜缠绕在她身边,将她困在梦里沉睡。
她总在梦里梦见那夜七夕,满街的花灯自她面前闪过,河上的河灯顺水溜走,而后头顶乍起繁盛的烟花,转瞬即逝,她又趴在昆玦的背上。
茫茫大地在月色的映照下静谧而苍凉,漫天的繁星皆落在她头上,昆玦背着她行向远山,脚下的路似没有尽头,便能一直这样安然地走下去。
只是现下窗缝里灌来冷风恼人得很,扰人睡眠,如鸢有些恼地想要翻个身,将将一动,却觉胸膛处隐隐作痛,如压着块石头,稍稍用力便觉呼吸也痛。
“玉......玉郎?”
如鸢动了动手指,微弱地唤了一声,但见萧云淮伏在一旁还握着她的手。
倏忽间,萧云淮抬起头,怔了怔。
如鸢忍着痛已然半起了身,望着他眼眶一霎红润的样子却不知他缘何这副神情。
她吃痛地扯了扯嘴角,对着他笑了笑,又轻唤一声:“玉郎。”
......
等萧云淮隐去泪眼如春风拂面地把楚逸之也叫醒时,如鸢已经知道自那日取血过后,自己竟已沉眠了整整二十三日。楚逸之赶紧替她诊了脉,只道脉象节律均匀,不浮不沉,而今总算是好了,跟着替她新煮了一副汤药。
如鸢这回没有再叹药苦,一直垂着头听话地把药一勺勺喝完,喝完后才望了一眼窗外,犹在夜里,恍惚看见山色萧索,青竹依旧,不由得喃喃:“不想一觉睡醒都已经寒冬腊月了......”
她下山的时候犹是烈日炎炎的溽暑,下山时意气风发,原以为很快就能取得辟阳珠,很快就能交到昆玦手上。然夏去秋来,秋去冬又来,如今她却负着伤坐在床上,望着月色映照下远山苍茫无尽,不知到底何时才归。
萧云淮扶她起来走走,却在她俯身穿鞋前径直先她蹲下,只道:“无妨,你行动还不便,还是让我来。”说话间就已经替她把鞋穿好。
楚逸之方才交待了,心头取血这般的伤,可比上回还严重多了,而今她只能千万小心地将养,半点费心费力的事都不要做,可这也就意味着,照顾她的事全落到了旁人头上,就好比现下这般,如鸢心里更生愧疚。
只是楚逸之还说,她如今伤势要彻底恢复好,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听得如鸢头晕目眩。
萧云淮倒并不在意这些,总归他照顾如鸢已经照顾习惯了,他替如鸢披了毛氅,带着她在门前走了走,步步看顾,如鸢任由他扶着,却是连走路都没费什么力气,只道萧云淮似看顾孩子般地看顾着她,萧云淮闻言却只是笑笑。
待风大了之后二人便回了草庐,草庐里火炉子噼啪烧得极为暖和,未多时如鸢靠在榻前又睡着,萧云淮安顿好她后将门窗都关好,而后方才离去......
自如鸢醒来,草庐里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热闹的状态,楚逸之已然习惯萧云淮每日日暮时前来同他们一起用晚饭,如鸢也总很自觉地备好三副碗筷,这是她唯一能帮得上手的地方。
若是得空,萧云淮便整日都待在草庐,不是陪如鸢散步就是陪如鸢解闷,就是如鸢休息了,他也在厅堂里安坐,若有什么事,只叫他身边的凌秋来寻他便是。
他虽没提,不过楚逸之倒是明白,毕竟他此前守了那么多日夜,唯一怕的就是如鸢再也醒不过来。
冬日总是昼短夜长,一日一日过得便也极快。
又将养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