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约好了十一立春那日同赵庭芝去凤阳,这几日里,如鸢便拉着昆玦把柳乔镇大街小巷连着周遭的山水都看了遍。
临行前一日,晨起时,二人照常吃上一碗李云香亲手做的阳春面,因着初见时如鸢带过葱油饼这种东西,昆玦便总是很嫌恶地把面里的葱花都拨出来挑给她,如鸢瞪眼看他挑得耐心,他却不以为然,纵有二三十颗切得极为细碎的葱花,他都能片刻之内悉数挑出,看得李云香跟店小二都呆了眼。
待用过了早饭,如鸢又拉着昆玦出门去看看早市,给云儿买上两包糕点的同时,又给店里舔些新鲜的肉菜,回来后便帮李云香打打下手,或是得空就用竹条给云儿做两个小玩意儿,这都是从楚逸之那里学来的。
中午吃过饭便又带着昆玦去镇子附近瞧瞧,行到紫夷山下瞧见一竹林间的旧宅,虽破破烂烂荒芜已久,不过如鸢倒很是钟意其位置清幽,想着日后若是有钱了,便将那处宅院连地一并买下,好好修缮一番。
只是此般想法不免被昆玦鄙夷地嘲笑,道她痴心妄想,顺带再提醒提醒她莫忘了自己身份。
虽是如此,如鸢却也不恼,而后下午阳光正好,她便揣着包藕粉糕拉上他到紫夷山半山腰的山坡上躺着。
眼见都要开春了,山坡上的草地犹枯黄干燥,躺在上面晒晒太阳倒是正合适,如鸢咬着根狗尾巴草十分惬意地躺平,不免又再同昆玦交待几句,此番是他自己应人家赵庭芝相邀,便必得待人家客气些。
昆玦懒懒地倚躺在枯树上,却反呛:“怎么?我待他不客气,你心疼了?”
如鸢当时一愣,“我心疼?不是,我心疼什么啊,公子咱做人得讲礼数啊!人家待咱们好,咱们便也待人家好不是?”
她一直很是不明白,怎么他待李云香都那般有礼周到,怎么待赵庭芝好像全凭自己心意似的,且时常黑着一张脸,好像赵庭芝欠他钱不还。
“你倒是很把他放在心上!”
昆玦鄙夷地扫了她一眼,蓦地冷哼,“只怕......你是别有目的吧?”
“这你都看出来了?”
如鸢惊讶,也不否认,他虽是随口一说,却也正中她心窝,自她此番非要带他下山,不止是因为带上山的存粮将尽,也的确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我就是想带你下山来见见世面,出来见世面,便会结识一些人,俗世便是如此,最重要的是我想让你看看凡人的人情世故。”
这便是她的目的,是她此番回来后唯一想让他明白的地方。
“公子你也知道,我本孤身一人,生在边关,没见过什么世面,行走江湖,少是长相聚,多是久别离,是以也没什么朋友好介绍给你认识。但总归来这俗世一遭,无论你我,多认识点人总是没坏处的,你见得多了,也好分辨分辨。”
如鸢定定地望着他,目色炯直。
昆玦迎着她的目光,幽深内敛的眼眸略微思忖,却是并不明白如鸢在说些什么,他比她生于这世上早不知多少年,见过的世面更是她难比拟,他实不知自己有什么不好分辨的。
他自然不会懂,如今的如鸢已然知晓了三百多年前他被宁王萧元璟以及秦婉柔联手欺骗之事。
如鸢在元昭山时,便左思右想其中的缘故,揣测定然是他长期隐居深山,极少同人打交道,不懂人情世故,也根本没见识过多少人间的虎豹豺狼,才会被人任意欺骗摆弄。
所以打从元安回来,她便想着不管是昆玦主动还是她又再央求,都一定要连拉带扯地带他下山来凡尘里走一遭,一来俯仰天地,他那般久地困在阴暗中,定然也想好好看看这尘世;二来便是想带他多结识些人,多见识见识凡人的人情世故,叫他从今往后天长日久了,也能够分辨人心。
往后便再也不会轻易受人蒙骗,似三百多年前那般的事情,往后便也不会再发生了。
昆玦没有再说话,将目光别过,如鸢也不知他到底明白了没,叹了叹也没追问,总归往后天长日久,她总能让他慢慢明白的。
......
十一立春这日,如鸢二人一早就起身同李云香拜别,李云香独自经营客栈还要照顾云儿,从来忙里忙外,如鸢也心觉不便叨扰她太久,几日已经足够,李云香自是愿她就此长住也是无妨的,但还是随了如鸢,只打点好行囊交与他二人。
一早,打仙客来过来的马车就已候在云来客栈门外,如鸢不知此行一去得费上多少时日,恐许久都不会回来,马车没行两步便又探出车窗,朝目送的李云香母子二人挥了挥手,她会时常惦念。
一路上,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如鸢起先还同两人一直聒噪,后来惯看了沿途山色,不觉间便有些疲累地靠着昆玦睡着了,倒是昆玦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庭芝,似是盯梢又似防贼,赵庭芝虽不动声色,心中却连连苦笑。
待到酉时,马车总算到了凤阳城,休息够了的如鸢又再活了过来,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繁华旖旎的凤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