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还在凤阳的,便是四叔赵敬亭。”
赵庭芝徐徐解释,嘴角还挂着一点淡然的笑。
“既是庭芝兄你的亲四叔,怎么此前都不曾听你提过?且适才缘何你要叫顾二哥去跟踪他的家奴?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如鸢关切地问道,昆玦虽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也并未打断。
闻言,赵庭芝一刹笑了开,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奈道:“如鸢你别见怪,他虽是我亲四叔,不过跟我们家并不如何来往,故而此前我才不曾提起过,且你们有所不知,我的这位四叔啊......最爱来看我的热闹了。”
“看热闹?庭芝兄你的意思是......?”
如鸢疑惑,赵庭芝徐着气盈盈一叹,而后苦笑:“自我八岁时父亲过世后我接管了家中产业,我的这位四叔就对我‘额外关照’,这些年但凡家里有个大事小情,他都必得来看一看热闹,就好比今日铺子里发生的事。”
“若是旁人惹出的是非,他便定要来瞧上一瞧,而后便拿着长辈的做派来敲打我一番,旁的便罢了,只是有些时候......我叫顾二去看看,瞧着他又叫家丁来打听这一场是非,大抵今日又是来看热闹的罢。”
很明显,这位赵四叔虽是赵庭芝的亲四叔,但大概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只是其间究竟缘由如何,如鸢现下也来不及多问。
赵庭芝的目光越过楼阁青瓦,望了一眼远处暮色沉沦的天际,忙道:“好了咱们先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天马上就要黑了。”
他看了看如鸢,如鸢当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只有昆玦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二人仿佛心领会神的默契神色。
回了水云轩,如鸢依着昨夜同赵庭芝商定的,将晚饭径直送到昆玦房里,四例小菜一份汤,一一放在桌案上摆好,而后瞧了瞧外面天色,又替他把窗户关上。
“公子你慢用,我就先出去了。”
想着赵庭芝应当抱了琴在院子里等她了,如鸢说罢便要往外走。
“怎么?你今晚不吃饭了?”
昆玦斜首,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如鸢方才关窗时便见天色擦黑,赵庭芝同她说过,天一黑,不多时满城就会陆续开始放烟花,起码半个时辰之后才算完。
她回过头,赶紧想了个由头:“我......我还不饿,公子你先吃。”
“不饿?”
他眉峰忽挑,“你平时四肢不勤,吃饭最行,半顿也没见你落下,这么久了,今日竟破天荒地说不饿......”
虽说下山也有些时日,但昆玦嘲讽人的功力倒是半分未减,如鸢狠瞪他一眼,径直道:“我听闻庭芝兄近日新得了一张琴谱,便想听听看,故而约了他前来抚琴。你既每次一见着他便十分不快意,我自然就不叫你为难相见了,总之公子你尽管待在屋里好好吃一餐饭,我去去就来。”
她嫣然地笑了笑,神色再诚恳不过,昆玦怔住,这便是他俩之前心领会神的那桩事,他顿了顿,一时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再去阻拦。
见他不说话,如鸢笑着只道去去就回,便赶紧脚底抹油溜出了门。
满屋门窗都已关好,屋内灯火通明,方才还热闹地说着话,顷刻只剩昆玦一人。
他恍恍惚惚地倚在窗边望着一桌子的菜,眼前还浮现着如鸢方才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神情间的笑意也很是雀跃,她原是约了人前来抚琴......
其实方才一瞬他本欲一声厉喝将她拦下,只要他再凶一些,她便必定不敢再出门,但还未开口,他却忽想到今日瑶清观里那老道给如鸢跟赵庭芝卜的卦,一个得嫁大富大贵,一个姻缘近在眼前。
一瞬,他似明白了些什么,旁人的事情俱是清明,只有他的命数算不出来。
透过窗影,如鸢回头见昆玦已然安坐,不由得长抒一气,天色已然暗透,她望了眼院子里,赵庭芝果然已携了琴坐在池边等候。他且不仅带了琴来,还备了糕点让如鸢先垫垫肚子,等抚完琴,再去观霖阁里好好用饭。
未多时,一瞬琴音起,和着云霄之上白光破空,恍若蛰虫忽惊,随后繁华光辉乍起,夜幕上璀璨一片。星花万树,此消彼长,不多时便已沸沸汤汤,声贯如雷,惊得池里的鱼一瞬窜入池底。
随着烟火声势愈渐浩大,赵庭芝抚琴也愈发畅快,如鸢不想他抚琴的造诣颇高,纵然远处烟火声振聋发聩,他手中琴音也如凤鸣龙吟,金戈铁马的气势足以盖过那烟火声去。
她只没想到,似他这般温润如玉从来沉稳的人,原抚弦之时竟是这般恣意挥洒,纵情自在。
夜来风起又逐渐停息,一场繁盛的烟火也要归于平静,好半晌过后,千般万般光耀的花火化于长夜,余留云霄上阵阵白烟逐渐消散。
等赵庭芝收好琴,二人回过头来正要去唤昆玦一同前去观霖阁用饭,却见不知何时,他屋内早已熄灯。二人面面相觑,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