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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错落长庚明(四)(1 / 3)

夜阑人静,天地悄然,痩烛颤颤已断。

竹林深处,“吱呀”一声,草庐前一扇窗扉忽被推开。

月华几许,倏忽朗然地照进来,萧云淮立在窗前。

时夜已深,贺青他们尽都散了去,堂屋里只留下他跟昆玦二人。

他手里执着一枚绛紫的锦囊,连带挂着条浅金色的钱佩,指腹摩挲着钱佩上的盘肠结,微风拂面,悲惘眉眼清晰可见。

又是这般好的月色,明月高照,四下朗然,天地万物无不开阔而清霁,便如当初湖心亭初初相见那夜,叫人忍不住抬头一直看。

月色镀面,萧云淮忽而开口:“从前我便在想,是什么样的公子能让她典身为奴,要知道她是这世间最是潇洒自在的一缕清风,还有什么人能束缚于她?后来我明白了,是她自己愿意停了脚步。”

昆玦略微惊异地抬首。

萧云淮嘴边带笑:“若她当时离家以后,先来的元安该多好。”

他长抒一气,望月的眼忽而婆娑不明。

神情恍惚,昆玦先是怔了怔,跟着视线回转落在如鸢安静的脸庞,凝眸片刻,忽然也生了笑。

自麓秋山一事后,这是萧云淮第一次同他开口。

是啊,若是从前如鸢先去的元安,便不会带着一身伤在将死之际遇上他了。

只要不是他,纵不是富贵无极,她也会是平安喜乐的一生。

她不会想到什么泽月山,她会走到元安去,会快些与萧云淮跟楚逸之相逢,而后一生都有他们二人护在身边,便如这世上所有有兄长庇护好友相伴的寻常女子一样,好好地活在繁华热闹的元安城。

“我该晓得,她从前有多难。”

默然许久,昆玦才终于嘶哑地开口,仿佛月色而今也能焦灼己身,那阵刚捅出的口子,心间又再刀绞般隐隐作痛。

明月高悬,他却根本不敢看。

萧云淮微微侧首,嘴角不屑,眼底露出一道冷光:“是,你早该知道她有多难。”

他沉冷的目光并没有在昆玦黯淡无光的脸上多停留,回过头又望向空荡荡的院内,竹枝婆娑摇曳,月影斑驳,以前如鸢无事时就喜欢安静地坐在阶前。

如鸢养伤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来草庐,有时来得晚些,楚逸之在厨房忙活,如鸢便静坐在台阶上一边帮楚逸之整理晾好的药材,一边等他来。

“世间的女子,在这世上行走本就有诸多不易,她生在边关长在边关,本最是随性自在的一个人,赤松林里追野兔,玉纱河上曾撑船,采四时风物,赏山花烂漫,何等快哉?只是,都是我......”

萧云淮眼里生了几分落寞,音色又再惘然。

他从来没有这样与昆玦好好说过话,去告知他这世间身为女子的不易,更何况是如鸢。

有些话,他便该早说出来的。

“都是我与萧云澂之间的争斗,再快意亦成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没了爹娘庇护,人人可欺,什么样的泼皮无赖都能找上门来,百般折辱,终是让她对她逍遥自在的边关不再眷恋。”

“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所行之事所遇之人,岂是你我这等可以想象?”

孤寂如冷月,萧云淮散散一声嗤笑,冷冷地笑到心底去。

“咱们两个,一个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山中大妖,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皇子,要去哪里......体会她的苦处?”

他手里紧紧攥着钱佩,兀自低着头笑了一会儿,浅金贝母在心间划下一道道刻痕。

“从前我原以为,她就这般一直孑然一身行走江湖,浪萍难驻,兜兜转转,我总会寻到她的,可我何曾想到她有朝一日,会去寻你?”

“她所行之处总会去端掉那些为非作歹的山贼,我明白她缘何这样做,或许这就是天定,便也是这个原因,叫她寻着了你。”

大抵这就是宿命,萧云淮和着月色的神情被风吹得恍惚,一切皆因萧云澂的谋划而起,而后的因果便仿佛命中注定。

昆玦怔然,他想起如鸢曾同他说过,当初她阿爹阿娘刚被贼人所害时,她孤身一人仗着剑走遍了边关三百里地,去寻那伙天杀的贼人,只是后来贼人没寻到,便被大火烧没了。

害她家破人亡一事本就是湛王萧云澂的手笔,当时一无所知的她当然永远都寻不到那伙人。

再后来说什么天干物燥,贼人在的山头被火烧没了,不是萧云澂为了掩盖事情踪迹,便是官府疲于应对如鸢,刚好借着由头将她打发了罢了。

可正因为寻不到,她心中像老树虬根般死死盘扎的荒凉与不甘从未停歇过滋长,至亲血仇,她想要的是亲手血刃。

所以这一路从边关到泽月山,嫉恶如仇四个字刻进了她骨子里,她怎能不对山贼马匪之类深恶痛绝。

萧云淮方才的话又在他耳边围绕,一个女子,如飘萍一样行于世间该是多么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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