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可怜的紫砂蛇在崔姝的照顾下逐渐恢复了精神,那日被崔士谦掼在地上,蛇腹处的鳞片断了几片,经过这几日调养,也逐渐开始生长。
她小心翻看了一番,见它精气神十足,也愿意进食进水了,便松下一口气来。
前几日谢柯于劝自己别贴身携带,虽然觉得贴身也没有什么,但到底听了进去,将小蛇放在金笼中养起来,时不时手痒,才会拿出来摆弄一番。
看着它吞吃了一大块生肉,蛇腹都鼓起一块大包来,她才点点蛇首,松下一口气来。
崔姝拎着笼子进了房间,将它放在小几旁边,紧贴自己脚边,自己则看着谢柯于自己与自己弈棋。
他面色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尤其重,眼睛中也能看出几缕血丝,看样子昨晚休息的并不太好。且抿着唇不说话,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想来还是气急。
哪怕今日一早自己就巴巴将弈盘送来,并严肃表示自己愿意于他对弈,也愿意用心相博,他仍旧是不与自己说话。
更是拒绝与她对阵楸枰。
不过昨晚的崔姝睡的很香,她不愿意退步,既然已经同床共枕,何必再改呢。
只好想了别的法子哄他,让他高兴些。
小几上的星棋密布,已经是十分激烈,崔姝定眼去看,正是“金井栏”对阵“双飞燕”,都是些古定式,她虽不多熟悉,却也在楸枰上见过多次,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细细看去,发现竟有不少改动。
长安枰社多有棋赛,期间多有大儒,崔姝也曾被族中送去参与枰赛,毫无疑问,赢得了诸多美名,但古定氏多见“雪崩”,所谓“莺蝶龙凤”都只浅见阿兄用过,无一不是照办套用,如同他这般运用自如,改动灵活的却是少见。
一时间有些自愧不如。不过她自七岁起便不肯在这上多费心力,所以也不多强求自己。但此刻她却不是只来看棋的。
崔姝素手去执星位上一子,打破了黑子被飞挂的棋势,白子必赢的局面落空。
她将那颗黑子紧紧握在掌心,棋势被打乱,谢柯于这才抬首看她,崔姝歪头一笑,将手肘搁在棋盘上,枰盘棋子骤乱,黑棋白棋搅成一团,再也看不清原本局势。
谢柯于皱眉,蠕动了嘴唇,半响没说出什么话来,最终闭嘴垂首去捡棋子,他不愿意与她对弈,就是怕再遭她戏弄,哪怕她乱了他的棋局,也是不想理会。
见他还想重新自弈,崔姝眨眼,有些不解道:“你自己与自己对弈,输赢皆是你自己,岂不无聊?”
谢柯于并不抬首,只冷淡应道:“上士下棋为悟道而已。”
下士下棋为吃子,中士下棋为占地。
崔姝拧眉,知道他这是拒绝自己。
谢柯于垂眸自厌,他自比上士,却做出这悖礼无耻之举,与女子无媒同寝。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昨夜两人共眠,他被她强硬抱住臂膀,孤男寡女,二人名声清白已坏。
这事传出去,也会被人耻笑,二人这等年岁,竟不知廉耻至此。
他已经捡完棋子,只剩最后一粒,将玉翁扣在手中,指骨玉白修长,玉翁却都是拿墨玉做的,黑白对比,十分养眼,崔姝将那颗黑色棋子拈在指间,正递给谢柯于。
他将玉翁递给崔姝,示意她放在其中即可,不料她并不愿意轻易松手,固执的别在指间,谢柯于只好伸手欲取,指间触碰,崔姝松手,谢柯于将棋子接过,崔姝却握住他的手腕道:“七郎与我对弈。”
谢柯于垂头不应,崔姝欲取棋盘就走,还将视线看向他踝间链条,见她如此作势,他心知若是不应,恐又是一番折辱,便服软道:“好。”
仍是崔姝执黑子,她先行一步,步步压着他摆了“倒垂莲”定式来,一步步极其稳妥。
谢珂于气定神闲,古典定式他多有研究,并不畏惧,轻而易举便赢了她。
崔姝将棋子扔进玉翁,心中多少有些郁闷,此前行棋多少是调笑逗弄他,这次却是拿出了真本事,她也知道棋社多顾虑崔氏门庭,此前赢棋多有些名不副实。
可到底气闷,若他是谢珂于,恐怕会露出嗤笑的表情来,毕竟长安枰道可是大肆鼓吹崔女擅枰道,可与谢郎一较高下。
他倒是面色平静。
谢柯于倒不是不惊讶,只是望族以此博名他见过不少,并不以之为奇,只是以往他却以对手看她,不免失落罢了。
他执着玉翁,却被她突然推搡了一下,力气不大,他心中挂念枰盘棋局,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扶棋枰,因此跌坐在褥垫上,棋翁翻落,棋子雨点般击打在他身上。
小几何至置于在墙角,因此他身后便是墙壁。
他被推的怔愣,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无礼动作,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女郎已经伏趴在他身前,双手攀上他的脖颈,垂首去亲吻他的唇,她姿态柔软,可态度却是十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