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赵家村土地贫瘠,冬日而临时,便会少食,村中人惯于在家中置地窖,用以储存冬食,或以萝卜,或以芋头。
更甚者储以山中猎物。
至于黍粟和稻米,因年年收成少的可怜,所以村中少以陶罐,多以窖藏。
冬日时,窖中较为温暖,芋头等物不至于被寒冷冻坏。
村中户户人口颇多,为了过冬,猎户便尽力收集能食之物,储食便很多,挖的地窖也就越来越大。
崔姝跟在沈维之身后,由他护送而至此地。
为了避人耳目,不招致村中人注重,因而只有沈维之和崔姝结伴而行。
入口处堪堪只容一人而进,越向下空间越大,待至底部,已经如同半间房屋之大。
窖壁光滑,虽是泥制,却细心的被人用楸铲拍平,地窖深度五米有余,只靠人力,根本无法攀爬,也更无法自救。
窖口处以木板遮盖。不见一丝日光,木板下也无声音穿传出,不像有人模样。
这种地方,村中人都很少过来,更遑论她们这种外乡人。
崔姝在这间落满灰尘的房间里走了一圈,在门后找到了一绳梯,与脏乱的房舍格格不入,梯上的木撑被摩挲使用的已经起了包浆。
将绳梯钩绳至于门梁,再把窖口木板推开,崔姝就要下去。
裙琚繁复,行走尚可,但下梯颇为麻烦。
她敛眉一瞬,随手将外裙提高,塞在腰封间。双手攀附梯绳。
沈维之欲要阻拦,崔姝却正色道:“沈大人信我,待我至底,大人再跟上。若是梯绳不至,还得仰仗大人将我救出。”
她说罢便埋头攀上绳,缓缓下窖去了。
攀绳足够,崔姝稳稳落地,拉了一下绳梯示意沈维之自己安全下地,这才举目向周围看去。
入目的竟然是被人绑缚住手脚的谢柯于。
他白衣依旧,此刻正坐在窖侧一处柴草堆上,发丝凌乱,眼角眉梢肉眼可见的疲惫,额角的灰渍让他颇为狼狈。
一旁的麦草旁,俨然搁置着碗筷,还有一半坚硬的麦饼放在水瓮上,这种食物,崔姝还有印象,极为干涩,很难入口,回味是苦味,若是不细细嚼了,容易卡主嗓子。
而他身侧,还赫然坐着另一个黑衣郎君。他比谢柯于脏乱不少,口中也塞着布帛,显然是为了防止他大吵大闹。
崔姝细细看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隐隐想到,他应该是谢柯于贴身随侍,沈归夷。
崔姝想,谢柯于此番出门,倒是涨了一些心思,带了会武的侍从,却还是被捉住。
此人曾在金吾卫中任职,皇权特许,崔姝在大内遇到过他。
没想到当下竟然在谢珂于身边服侍。
见她下来,谢柯于只缓缓一笑,轻声道:“你来了。”
崔姝颇为诧异,听罢嘲讽一笑,但却未止步,上前准备为他二人解绳索。
她与谢柯于虽情绝,到底没什么恩仇,不过自己一厢情愿。既然无仇,也不会枉顾他的生死。
她直言道:“郡王仿佛一早就知道我会来。”
听闻她的称呼,谢柯于微楞,他记忆中,崔姝还未唤过他“郡王”,当初在别院,关系最差时,也只唤“七郎”而已。
不过数月,二人竟然生疏至此,却也是意料之中。
手指翻飞,灵活的在绳索中穿插,不过片刻,绳索皆落于地面。
不是没有看到他肿胀的绳痕,不过此刻她已然能够心如止水,与她无关了。
崔姝转手想要去帮沈归夷解绳索,却被谢柯于猛然捉住手腕,他道:“我来。”
她自觉可有可无,极力挣脱他的手,立在一侧,任由谢柯于去动作。
他垂头动作,掩下心中失落,然后回答崔姝的问题:“赵紫燕自会引人来。定州之行,唯你会行此小道。”
“你因救她被困,她引我救你,是应当。”
她歪了歪脑袋,淡声道。
谢柯于闻言,活动了自己因绳索长期绑缚导致的红印,继续为沈维之解绳索,抬眼看了一眼崔姝,才温声道:“她是这般说的?”
沈归夷很快立身而起,弓腰立在谢柯于身后。
而沈维之也很快顺着绳梯下来,猛然看到被困者竟然是临安郡王。他立即伏跪行礼。
谢柯于抬首免礼,起身而立,走至崔姝身边,温声道:“先离开此地为妙。”
几人怕村中人发现,想着及时离开,便都顺着索绳而上。
沈维之在上,崔姝次之,而后跟着谢柯于主仆二人。
直到回至住处,里正暂时而居的住所仍旧人声鼎沸,有不少猎户骂骂咧咧的出门。
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诸人脸上带着不忿,怨怼之言溢于言表。
诸人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