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赶回府宅,天色已浸墨般的黑了。
季寰呵退众人,单独抱顾银韵进了内院,小心又吝啬的模样,好像一只护食的狗。
桐戈遥遥看着他走远,满心欣慰。
小太子妃归位,才总算把殿下内心那个破洞般的大窟窿补了起来,今后只需全心全意考虑反攻事宜,再无后顾之忧了。
忽然后颈一热。
“戈啊,殿下对小太子妃怎么忽冷忽热的。”
凌然揽住桐戈的脖子,贴上去发问。
作为情报提供者,他跟随在场看完了全程。
季寰放不下顾银韵,亲自跑去把人给接回来,这是意料之中,还可以接受。
但是谁来给他解释一下,季寰的态度为什么会前后变化得那么大啊?
他说有顾银韵的消息,季寰冷着脸说不听,不听也就算了,还一副他提起了什么晦气存在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要砍他的头。
结果呢?
得知顾银韵可能受伤,季寰嘚嘚嘚就跑去找人了,找到人不算,还要亲密不离地搂着抱着。
腻不腻歪啊?啊?!
“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桐戈?”
凌然放不下自己差点被砍头这件事,黏着桐戈哼哼唧唧发问,“难道小太子妃没被折腾个半死,殿下他就不懂得心疼挂念吗?”
“说什么胡话?!”桐戈没好气地驳斥,“殿下整颗心都落在小太子妃娘娘那儿了,今儿好容易才取回来,你是没看见吗?”
凌然抻抻脖子,然后摇摇头:“没看见。”
赶在桐戈发火之前,他又问道:“那殿下为何不听我的口信,还不耐烦地要砍我的头?”
桐戈皱起眉,忍无可忍地拨开凌然的手臂。
“那是因为你不会说人话。”
他凶道:“滚!”
凶完,便丢下凌然,转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墨色天穹,一轮孤月。
凌然站在月光下冷冷清清,没多久有侍卫过来,呵斥他到别处去站,别杵在要紧的地方碍事。
……妈的,真不是人。
凌然咬碎银牙。
太子府的这些畜生玩意儿,一天到晚都神神叨叨的,说他听不懂的话,做他看不懂的事,末了还要排挤他一顿。
还有季寰和顾银韵两个。
合着他们是小夫妻闹别扭,闹完了以后甜甜蜜蜜和好如初,只有他凌然夹在中间饱受伤害。
季寰可是差点砍了他的头诶。
砍了他的头诶!
凌然无能狂怒,气得跺脚。
他很想洒脱地大喊一句“爷不伺候了”,然后潇洒地离开,但念及还要靠着顾银韵续命,只得强咽下委屈,留在这里。
他的幽怨无人在意,而他自己也在无聊地发了半晌的呆后,左思右想,跑去纠缠桐戈去了。
*
内院屋中,氤氲着浅淡的木炭香气。
季寰为顾银韵换上干燥舒适的衣服,轻轻将熟睡的她喊醒,哄她去喝姜汤。
他亲力亲为,就连姜汤也是亲自煮的。
一架小锅炉摆在房间内,碳火莹莹。
一切都如同他们在山中别苑时那样,顾银韵烧起小炉灶,劳心劳力地照顾发烧的他,只是现在,两人反了过来。
“烫。”
顾银韵斜倚在靠枕上,没能完全醒来。她被动地尝了口姜汤,然后抿着嘴儿抱怨。
烫吗?季寰挑眉。
应该已经放至了温热才对,再则,姜汤发汗,本就是要带着点热气喝的。
季寰怀疑地用嘴唇试了试姜汤冷热。
果不其然是温热的,最是适宜合口。
于是他再次把碗递至顾银韵唇边,温声劝道:“放心喝吧,不烫的。”
顾银韵皱着眼皮睁不开眼,昏昏沉沉的。
她撇了撇嘴,不太想喝,但又不想显得不识好歹,犹豫过后,还是给面子地小口呷了一下。
“苦。”她找出个新借口。
看着她不满撅起的嘴,季寰这下反应过来她是在耍小性儿,偏偏道理在这时是说不通的,只有继续哄着。
“只是姜汤而已。”他弹弹顾银韵的脑门,“加了红糖和蜂蜜,应当尝不出苦味。”
“别撒娇,乖乖喝了。”
他劝:“若是受凉染了风寒,到时就不是姜汤,而是真正的苦药了。”
顾银韵半梦半醒,似是听进了劝。
她不再抗拒,任由季寰拖住后颈,一点点将姜汤喂下。
一碗姜汤饮毕,药也煎开了一滚。
季寰想了想,顺势盛了碗药汤过来。
这次,碗沿才刚抵住顾银韵的唇瓣,她就皱起了一张脸,闭着眼儿也要连声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