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纳和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于脑后,双眼直直地盯着床顶。他眼前浮现的都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些灾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神情憔悴……还有一些老人和妇孺。他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徒步从青州一路迁徙至此的。
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他仿佛看到了他们拄着拐杖、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场景,和每个人脸上无可奈何的神情。
约莫一个时辰,祁柒收到了燕西传来的消息:“据胧熙阁在宁州的分部查探所得,几月以前,宁州城内陆陆续续涌入大量从青州所来的灾民。一时间,宁州城内混乱不堪。开始之时,宁州知州并未采取特别的手段,只是在城中加大了巡城的力度,维护城中治安。可突然有一天开始,宁州知府下令严查从南方所来的外乡人口,尤其是青州方向所来的灾民,所有发现,一律驱逐出城。”
“理由呢?”祁柒问道。
“城中偷盗、抢劫之事频发,与灾民有分不开的联系。为维护宁州百姓安危,宁州城一律不许灾民进城!”
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冠冕堂皇。虽然祁柒对于这种做法并不认可,若真是如此,虽说对这些流民有些不近人情,可对于城内的百姓来说,确实是维持了秩序的。
然而,事实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因为燕西还带回了一个消息:“胧熙阁发现,青州知州与宁州知州有频繁的信件往来。而宁州城对灾民的大力清除,正是从宁州知州接到一封由青州而来的信件开始的。”
……
翌日,萧纳很早就起身了。简单的洗漱一番推开了房门,就见萧雨卿已经坐在中堂的桌旁坐着了。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萧纳在她身边坐下,问道。
一旁,白术上前替萧纳斟了一杯热茶。
萧雨卿双手托腮,有些无精打采,怏怏地道:“昨儿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城外的那些灾民。哥,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竟还有这么多人衣食无着。尤其是那些孩子,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怯生生地躲在大人的身后,看得我心里难受的很。“
这和她平日里的日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一直以为,即便外头的百姓不如她过的那般锦衣玉食,可最起码是衣食无忧的。
她哪里能想象得到,竟还有人仅仅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千里奔徙。
萧纳又何尝不是呢?
他出生便享太子之尊,跟着父皇高坐庙堂之上,他从来没有想过,朝臣口中的空前盛世竟是这般模样。
祁柒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这两人沉默的坐着,气氛有些压抑。
她朝两人走去,轻笑着道了声“早”,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柒,我难受。”萧雨卿抬头看向她,语气中有些“委屈”。
“可是病了?”祁柒有些担心,不禁伸手朝她额头探去。她担心萧雨卿乍一离京,会水土不服。
倒是没有发热,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萧雨卿摇了摇头,满脸愁容,道:“他们太苦了。”
祁柒这才反应过来,萧雨卿是为了昨日的那些灾民难受。她收回手,淡淡地笑了笑,道:“世间百态,接下来的路途上你还会看到许多以往不曾想象过的事儿。”
“啊?小柒,你还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儿?”萧雨卿不禁问道。
萧纳也侧目朝她看来。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外头的日子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也不单单像小柒曾经描绘过的那般有趣。他不知道那些年,小小年纪的小柒一个人闯荡江湖,曾吃过怎样的苦。
祁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依旧淡笑着,道:“既然出来了,只管用心去体会吧。”
三人简单用了早膳,萧纳便道:“要不,咱们这就启程吧?”
青州的事儿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他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他想尽快赶往青州。
祁柒倒是没有意见,道:“也好。”她回头吩咐道:“你去问问阿璟可起来了?”
“等他一出来,我们就动身吧。”祁柒道。
陆风璟爱睡懒觉,同行的这几日大家都看出来了。只不过因为不赶时间,迁就着他而已。如今萧纳心头有了牵挂的事儿,就有些没有耐心了。
毕竟,放眼整个天下,能让他等待的人也没有几个。
“就不耽误他休息了吧。他不是说离京是因有事要办么?就此分别也好。”萧纳道。
“那……也行吧。”祁柒想了想道。她也不知道陆风璟是要去哪儿。既然早晚都要分别,哪日分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只是出于礼貌,她在离开之时,让夏儿去同陆飞说一声,她们便先行一步了。
……
陆飞听到这个消息,抱着剑走进内室。此时的陆风璟还在蒙着头呼呼大睡。
睡姿一言难尽。
陆飞轻咳了一声,道:“公子,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