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淅淅沥沥,间或有两三行人撑伞而过。
老林半眯着眼躲在茶摊雨棚下,懒懒地叉着手坐着。这个时候不会有客人,但做买卖就是得耗时间,指不定就有躲雨的客人因过意不去买碗凉茶,又或者很快雨停,便有人因渐生的暑气而来买碗凉茶去去热。
也有人劝老林去城外的必经之路上摆摊,都被老林笑着回绝了。那些地方做买卖是方便,但是遇到的麻烦也多。行侠仗义、报仇雪恨又或仅是寻衅滋事,一旦遇上,他们这些茶摊可就倒了大霉。身为池鱼轻则受伤重则送命,当然更多的还是茶摊被砸。好心的还会给几两银子弥补损失,有些直接拍屁股走人,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还敢找那些江湖人说理去,难道是嫌活得不够?所以,还是这里好。客人不多,但胜在安全。
不过老林也知道,安全不仅仅是因为在城内,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那家书斋。老林曾好奇之下进去过一次,很普通的书斋,除了一些诗集、话本,便是一些笔墨纸砚,老板也看上去很和善。老林不怎么读书写字,仅看了看便很快地走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这书斋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一块通体黝黑的牌子,其上有一个“玄”字,很多来茶摊喝茶的客人都喜欢盯着那块牌子。
不多时,雨停了,但天也快黑了。老林站起身,为没有营收的一天叹了口气,将茶摊收拾妥当,推上车往家赶。他走之后,书斋那扇虚掩的门也彻底关闭。
老林一路推着车出了城。他家里离城二里地,穿过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便远远地看见了一处村舍,一约莫十岁的孩子正在空地上玩耍。老林此时却不急着回去了,将推车停在树边,从车上拿出一个马扎,给自己到了一碗凉茶,坐在马扎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此处安全,姑娘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旁边那棵树上突兀地飘下一人,正是云初霁。云初霁大量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卖茶翁,尽管是再次相见,她还是很难想象此人才是山东玄墨阁书斋真正的掌柜,同时也是师父留给自己的线人。
“你何时察觉到我的?”为了更好木藏于林,砚组人大多不会武功,云初霁也能够肯定眼前的老林绝不会武功,因此她更好奇自己是何时暴露的。
老林将凉茶一口喝尽,不急不慢地说:“我既知道姑娘来了济南,便能猜到你一定会来找我。因为姑娘有事情想问。”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姑娘想问我为何没有告诉你扬晖镖局的事,以及你父母死亡的真相。我并非刻意隐瞒,不过那日你来找我时未曾提及,所以我猜到是初岚少主为了让你一心报仇故意只说是阁主设计你父母。我既认她为少主,自然遵她遗愿行事。”这些缘由云初霁既已想通,既然不会再为此愤怒。老林将茶碗放回推车中,又打开暗格,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云初霁,继续说:“我此前回了趟阁里,换出了这本账目。你看看吧,阁主与你父母之死并非毫无干系。”
账目不厚,只几页就翻到了云初霁要找的内容。其上清晰地记录着任务目标:楚叁、云舒。左下角交易者的名字已被涂抹,取而代之的是鲜红的四个大字:背离者死。
云初霁将目光从那刺眼的四个字上离开,凝视着老林沉声问道:“你想说他违背了不能私自发布任务的规则?”
老林摇摇头,解释道:“你没发现也是正常,除了我们五个掌柜和阁主之外,无人知道如何登记账目。所有的账目,除了目标和委托人之外,还需注明执行的刺客,最重要的是无论是金玄玉还是银玄玉都乃个人所有,因此只会有一个委托人,可是你看这账目。”
云初霁顺着他的话朝手中的簿子看去,那行委托人虽被涂抹,但从涂抹的痕迹长度来看,绝不会是一人,至少有三到四个人。云初霁心中大惊,问道:“难道这账目是假的?他已经知晓你背叛了他。”
老林再次摇头道:“若是如此,我绝无可能活着出来。账目之所以如此奇怪,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父母之死不是刺客下的手。”
他只是猜测,云初霁却已经知道实情:楚叁乃云舒所杀,后云舒自刎,的确与所有刺客无关。经过了这么多日,再想到此事,已经不再会让她心生波澜。
老林接着说:“但其中却有阁主推波助澜。要知道纵使你父亲离开玄墨阁多年,他依旧是公认的第一刺客。阁主此人心胸狭隘,当年就对此排名不服,之后只会更加怨恨,怨恨到想杀了他。但他也知道阁中无一人是楚叁对手,所以才会设下计谋,并因为虚荣心将此事记录在册。所谓的‘背离’,不过是他私心的遮羞布。至于写下的委托人,我更倾向于确有其人,并在其中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这些被涂去的名字,很可能与那人有着密切关系。你想想看,有没有人既恨你母亲,又也与她交好的人相熟。”
云初霁瞬间就想到了那双充满寒意的眼睛。
“可是以那人的心机……”那么轻易就暴露自己情绪的连沂,实在不像能想出这种计谋的人。
老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