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金的孩子没了,人们都说是她这几日受了刺激,胎象不稳才导致的。
但是陈郁金不信。
陈家再次暗中派了人来找她,说冬至那天长公主会代陛下出宫祈福,他们想要刺杀晏华予,而如今,晏华予不杀她就证明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她是最有可能靠近她的人,所以希望她能想办法,在祈福大典前给晏华予下药。
陈郁金答应了,她终究是没和晏华予站到一边。
可冬至祈福那一日,她却以此将她叫了过来,将一杯酒推到了她面前,说她如果愿意饮下这酒,冬至过后,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晏华予将酒杯端起,盯着她看了会,随后唇角轻扯出一抹冷笑,“你父亲命人杀了你腹中的孩子,你知道吗?”
她的话很平静,像是混合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初雪,带着点凉薄。
“我知道。”
从始至终,她都知道,陈家觉得她不是亲生的,怕她真的投靠了晏华予,所以,想要用孩子挑起她对晏华予的恨意。
三个字落下,她再没开口,晏华予微笑着举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将空空如也的酒杯展示于她眼前,随后砰的一声,酒杯自她手中摔落在地,她唇角笑意讥讽,毫不犹豫转身而去。
陈郁金看着她的背影,情绪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没有即将为晏承霖报仇后的快感,反而有点悲伤,而这份悲伤,一时间竟不知是为死去的丈夫,还是为死去的孩子,亦或者,是为将她送上死路的陈家。
陈家派人给她的药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猜,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而这,是她能为陈家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报答陈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为家族的荣耀尽的最后一份力,从此之后,她再不欠陈家的。
冬至那天,陈郁金等了很久,等到天快黑了才有消息传来:昭和长公主受伤了……
受伤?只是受伤吗?
她还没来得及去打探现在的情况,紧接着便又听说,陛下随长公主出宫祈福遇刺,背后指使之人竟是陈家,好在有卫小将军和沈指挥在,才没得逞了去。
听此,陈郁金又是一惊,怎么陛下也在?不是说陛下病重,由长公主代为祈福吗?
个种曲折陈郁金无处去打听,但她知道,陈家跳进了一个专门为他们挖好的坑里,彻底跳不出来了,若只是刺杀晏华予,估计有不少人支持,但刺杀皇帝,是为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试问天下有谁敢轻易牵扯上?
当天晚上,陈郁金怎么睡都不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到深夜时,宫内就传出丧钟,陛下驾崩了。
再之后,昭和长公主扶持自己的堂兄晏成玉上位,陈家也因刺杀先帝而满门覆灭。
再次见到晏华予时,是新帝初立的几日后,风雪随着她踏入宫门而灌进来,她披霜戴雪,清冷素雅,亲自前来,给她也带了一杯酒。
她说她给过她机会,但是她自己不要,而她佩服她对陈家的忠义,永不背弃,可这份忠义,她晏华予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成全,所以陈家给她的药,早就被她给换了。
“你说我饮下那杯酒,冬至过后,我要你做什么你都愿意。那么现在,冬至已过,我回来了……”
话音一顿,她看向她,微眯的眸子透出锐利的锋芒,“陈郁金,我要你去死!”
她给过她三次机会,第一次,她将她带回来,她留了她一命,第二次,她知道陈家找上了她,却只是让人换了陈家给她的药,第三次,她问她是否知道,陈家害死了她的孩子。
这每一次,哪怕有一次后悔,都可以救她一命,可是,她说她知道。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和我争,想要将我踩下去,说实话,我挺看不上你的,你一个区区世家女,根本不配和我争。但你能坚持这么多年,我也挺佩服你的。我曾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却只能一次次逼着自己忍受下来,你倒是以此为乐,真不愧是上京世家贵女之首。”
“若结局能改写,若你我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一定风光地送你一程。”
“陈郁金,下辈子,离我远点……”
饮下毒酒前,晏华予对她说了这么一段话,此时陈郁金才明白,记忆中残忍至极的昭和长公主或许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酒杯掉落在地,陈郁金摔在地上,冷风混杂着霜雪吹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好似听到了这位长公主对她最后的评价:“京都分五色,日月春秋与,陈女独占其一。”
“将来这四国七绝榜上,未必不会有你陈郁金之名。”
晏华予戴上素白的兜帽,再次踏入殿外的风雪之中,而在她身后,一具女子的尸体横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气息全无。
景明九年冬,陈家嫡长女陈郁金因父谋逆,被赐鸩酒,死于深宫。
可没想到一睁眼,她又活了。
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