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一过,立夏在望。
四季轮回已经到了万物拔节的时刻。
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很多时候,初见都在想,这个春夏和上一个春夏好像一样,但这个春夏和上一个春夏的人好像又不一样。
不是高一的时候了,身边的人进入高三以后,好像都开始背负起了无形的枷锁。那些关于未来的抉择,已经近在眼前。
除了纪灵。
这个好像永远没有烦恼的女孩。
每天上学,骑单车去学校的路上,初见看着纪灵,这个女孩神态轻快,明媚的笑声像春夏的暖风。
纪灵在的时候,初见感觉她的生活色彩是更鲜艳的。纪灵会拉着她逛裕仙街把整条街的小吃吃个遍然后蹲在马路边上边吃冰激凌边把路过的帅哥点评一遍,纪灵会大半夜突然跑到她卧室钻进她被窝里拉着她说悄悄话熬夜到凌晨然后抱着她的手臂沉沉睡去,纪灵会忽然出现在156班教室门口撵着张云起买饮料然后和她坐在足球场上拿着画板画一副绚烂的蓝天送给她。
时间一直在往前走。
更多的时候,前方是模糊的。
教室里除了写不完的试卷,就是夏天灰尘混合着水的气味。当下经历的一切,这种周而复始没有尽头的状态,让人感觉好像时间陷入了停滞。
高三生活,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一提。
初见可能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四月末梢的一天下午,月底联考成绩刚刚公布,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刻,但愁的是大多数,迷茫是大多数,自习课的铃声已经响起了,有的同学还在窗台看着外面发呆,有的同学拿着试卷在争论,还有一个发挥很不理想的女孩趴在课桌上默默流眼泪,一直到班主任王明榛走了进来。
王明榛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坐在椅子上,一直等到教室里的同学回到座位,教室里安静下来,才开口。
他开口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两弹元勋邓老的故事。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各位女同学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的老公忽然对你说这样的话,你会怎么想?”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
“不能告诉你。”
“干什么?”
“不能告诉你。”
“什么时候回来?”
“不能告诉你。”
“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
“我给你收拾东西。”
“不用,车就在外面。”
当年邓老就是这么对他夫人说的。
他这一走,就是29年,隐姓埋名默默无闻了29年,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但能够得的病他都得了。
王明榛咳嗽着讲完了这个故事。
很简单的一个故事,但似乎意味深长。
这么做值得吗?这应该是大多数学生们心里的想法,但没有人做声,王明榛的目光望向了最后一排的张云起,叫他起来,问道:“你觉得这么做值不值得?”
张云起没想到王明榛会让他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老师,身处邓老那个环境当然是值得的,他是国士无双。但如果你讲这个故事是希望我们这个年代的这些学生向邓老看齐,那我会觉得不值得。抱薪者冻毙于风雪,不应该是每个时代都需要具备的崇高美德。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才是正道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