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井然公寓所在的地段属于富人区,环境优美,治安良好,为了给庭院和泳池腾地,房屋与房屋之间隔得很开。兴许这就是路上空无一人,甚至莫名有些荒凉的原因吧。和玉笙停车后,两人在车里静坐了会儿,接着裴井然开口道:“阿玉,要不要进屋坐坐?”
裴井然此时正处于意识游离的状态,可以说不论讲什么话、采取什么行动,都没经过大脑。和玉笙安静地端量了他片刻,笑着点了点头,“好。”
裴井然欣喜万分,因为这是时隔五年,不,应该说是十五年后他俩难得的独处机会。然而他才抬手握住自家门的门把,就因于大脑中骤然闪过的一道电流而倏地一顿。他以余光向后瞟了眼和玉笙,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今天家政阿姨请假,没来打扫卫生,家里有些乱。要不我先进去整理一下,阿玉你等下再进去?”
“我知道了。”
裴井然飞快进屋关门,见本该躺于客厅的史佩均不翼而飞,当即诧异地愣住了。随后,他猛地回过神,七手八脚地打扫起来——右臂一挥,茶几上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尽数滚入垃圾袋中;湿抹布“啪”的一下往地上一丢,再随便用脚蹭几下,干涸的血印即刻遁去了行迹。他审视了圈宽敞的客厅,确认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快步来到玄关处,抹了把脏兮兮的脸,笑盈盈地开了门。
和玉笙没在对方打开门的那一刻急着进屋,而是淡淡地看了看汗流浃背的裴井然, “井然,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裴井然若无其事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进来吧。”
尽管屋里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气氛,但和玉未觉察到丝毫不妥,或者说,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观察室内的布置上,故而没发觉某一个奖杯上沾了一小块宛若锈迹的乌黑。裴井然给他倒了杯水,在他身边坐下,正想开口说什么,又低头闻了闻自己,难为情地一笑:“不好意思,我身上太臭了。”
“没有的事。不过,是发生什么了吗?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淡淡的血色才刚刚爬上裴井然的面部,还没来得及稳固热乎,听此一言,顿时如潮水般退去了。裴井然心虚地瞟了眼对方那如鼓槌般直击其内心的澄澈目光,吞吞吐吐良久,仍是没讲出个所以然来。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行,我这么臭,都没脸和你共处一室了。我去洗洗,十分钟很快的,阿玉你等我一下。”
说罢,径直冲进了卧室。和玉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事重重地踌躇少顷,慢慢跟了上去。
哗啦啦的流水声从卧室内的浴室中传来,裴井然的身影透过透明的玻璃,于遮雨帘后若隐若现。和玉笙本着非礼勿视的君子品格,在看到其身形轮廓的瞬间转过了身,目光随即落在了衣柜旁边的玻璃柜上。
玻璃柜里摆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擦过的橡皮,粗头的铅笔,本子中的一页纸,用过的纸巾……它们按照被搜集来的时间,无声地躺在注有介绍性文字的标签后面,像展览品一样陈列着。和玉笙看着看着,一抹感慨的哀伤于心头漾开,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不是让你在客厅等我吗,阿玉。”
和玉笙缓缓转过身,见穿着浴衣出来的裴井然正站在自己身后,旋即又将视线转向了别处,“你以前说过,你会把你的秘密藏在卧室里。因为和秘密相处时,人是最安心的。”
裴井然的语气冰冷到了极致:“所以你是故意来偷窥的?”
和玉笙不置可否:“抱歉。”
“为什么?”
“今天,佩均的生命体征曾一度降到濒死线下,那个时候,他在你家。”
裴井然轻蔑地“哼”了一下,“原来你说要送我,其实是为了确认我家的地址。”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取下盖在头上的毛巾,“阿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是被那个丑八怪教坏了吗?”
听到“丑八怪”三个字,和玉笙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佩均说他昨晚去朋友家吃饭,这所谓的‘朋友’,是你吧?”
“对,是我。”裴井然大方承认,“可惜他饭没吃一口就走了。不过也好,本来就不是做给他吃的。”
和玉笙侃然正色:“你和他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不过就共同话题,稍微交换了一下意见而已。”
“也就是说,我吗?”
裴井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你对我怀有何种心情,这玻璃柜里的东西,已经让我充分了解了。抱歉,这么多年来,我竟毫无察觉,真的很对不起。但你对佩均的所作所为……我没资格说出‘不会原谅你’这种话,毕竟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想,我们两个以后还是各走各路吧。”
最后一句话将裴井然心中某根如蛛丝般牵连着什么的东西无情扯断了,他一边冷笑,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右手擦过和玉笙的耳朵,“啪”的一下拍到了玻璃柜上:“那姓史的妖怪有什么好,值得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