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都能做到。
顾为经以前和酒井胜子一起画画的时候,就被胜子小姐妙手天成的画面创作力给震惊到勾起心底的自卑过。
艺术行业,1%的灵感要比99%的汗水更重要。
真正天才随便想想就想到用手指涂抹来处理油画和国画之间色彩过渡,而他只会吭哧吭哧在画架面前死画画。
从那时起,顾为经就发现自己缺少了些灵气。
只是当时他的自卑和恐惧,被酒井胜子那个有关马奈和莫奈的充满柔情蜜意的故事给压制了下去。
顾为经也觉得,反正随时有系统可以加点,也许是他自己太做作矫情了点。
他这些天一直苦苦思索如何画好紫藤花,却求而不得。
直到火车上,他看见记者采访唐宁的视频时。
顾为经才猛然意识到另外一种可能——也许,花是同样的花,人却不是同样的人。
李白的繁华似锦,徐谓的萧瑟苍凉,唐宁女士的小桥流水,意味悠长。
都对。
没有哪种画法是错的。
只是顾为经都悟不出来,也都画不出来。
因为需要靠自己实打实感悟突破瓶颈的时候,他既不是李太白,也不是徐文长,更不是唐宁这种江南书画世家集万千灵秀养出来的女儿。
错的是顾为经。
错在,他只是仰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土著而已。
客观来看,这才是他始终画不出来想要的作品,最合理的解释。
龙生龙,凤生凤。
爷爷顾童祥一辈子都停留在职业一阶的绘画瓶颈,历经一甲子的光阴而不得寸进。
他顾为经何得何能,按照林涛教授给想象中的那个艺术天才“顾为经”准备的道路,随便读两本书,就如同当头棒喝一样,猛然开悟。
“安静,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画画……我要画画……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是画好紫藤花而已。”
顾为经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知道,越这么想,越钻牛角尖,越是完蛋。
他尝试着将脑海中那些思绪回声和自怨自艾的杂波,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出去。
然而顾为经完全做不到。
东方艺术家讲究思维沉静澄澈如水,《梦溪笔谈》中记载那位梅妻鹤子的林逋,每次动笔写诗画画前都要沐浴、焚香、更衣,就是为了调整好沉浸的心态。
顾为经仓促之间,他越是努力的想要割裂某处思维,脑海中的回声就变得越发清晰。
一开始还是视频采访里的台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随着这样的回声渐渐的填塞满他的心灵中的每一处角落,脑海中的那个聒噪的小人,悄无声息的就从唐宁女士的声线,变成顾为经自己的声音。
“加点吧,直接加点就解决了,这才是我应该走的道路,人何必为难自己呢?”
“别人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嘛!”
顾为经急促的呼吸。
他喘息着打开系统的虚拟面板,《小王子》插画任务的稿酬还没有通过茉莉基金会,转化为可以分配的自由属性点。
好在。
他还稍微留下了一点日常用来使用书画鉴定术的自由经验值。
堆掉最后一百点的缺口,直接将中国画技法,堆到职业二阶还是足够的。
“呵,技法的杰出不能掩盖灵感的空洞,这就是我和loustro最大的区别。你或许可以糊弄自己一时,也或许可以糊弄曹老,糊弄有些观众,但你总有露馅的一天。你不可能整个职业生涯都这么糊弄过去。你以为加了点,就能明白紫藤画的画意嘛?”
“不,不,不,小朋友,这是彻头彻尾的两件事。经验与熟练度是替代不了感悟的,那才是艺术家真正的神魂。”
当他的目光投向面板的时候,脑海中的小人又从用“顾为经”的声音自语,变成了唐宁的冷笑。
“你永远也成为不了我。庸材永远是庸材,永远都是。你最好的结局,也只是成为loustro。”
顾为经牢牢握着的毛笔端颤动了一下,一滴淡紫色的墨水从毛笔的尖端滴落,变为宣纸上的一缕污墨。
“不能加点,加点本身或许不是大问题。但现在这种心态下加了点,这道门槛,就会成为心灵上永恒的阻碍,你一辈子都再也跳不出去。”
他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顾君?你有不舒服嘛!”
不知何时,酒井胜子担忧的站在身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酒井小姐并没有管保镖索要调色盘和画具。
女孩刚刚拿出了一只深绿色的素描板。
茉莉小姑娘抱着猫咪在大树的绿荫下玩,酒井胜子就抱着画板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