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并非是雷云的幻彩流光、烛火的复杂变化,或者教堂砖石上的风化斑驳的准确刻画。
它不是因为技法的“好玩”——这样的庸俗之物,才变得如此迷人。
而是那种在绘画之间,所大胆的使用笔触,所洋溢出来自信和气度。
顾为经慢慢的开始觉察把握到。
画面所有的这一切,在一百五十年前那位卡洛尔的眼神中,一定都不是简单的现实中的物体,而是由明度、色彩和线条所构成的抽象之物。
风雨、烛火、教堂……
她透过这一切的表现,看到了它们的形状、线条、明度和色彩。
看到了它们的光与影,湿润与干燥,看到暴雨如注之下,土壤中蕴藏的植物根脉,即将在下一个春天破土而出的清新气味。
这一切甚至不能用简单的美与丑来概括。
因为无论是“美”还是“丑”,都没有一个标准的概括,只牵于一心。含苞待放的鲜花在忙碌人的眼中可以是乏味平庸的,满脸褶皱的缺牙老妪,则在真正爱她的人心中,照样可以美的惊心动魄,倾城而绝世。
她看到的只是存在本身。
在时光和空间的相互对峙中,在伊洛瓦底江从东夏滇南的苍苍山野中,一個千年接着下一个千年,成千上万年的亘古不移的河水所携带的泥沙所堆积成的三角洲平原上,那些构成这一方小小天地的线条和色彩。
画家能够所创作的一切景物。
简单也很简单。
因为创作的作者无论是顾老头还是顾恺之,是下象棋的吴爷爷,还是画《八十七神仙图》的吴道子,是隔壁开杂货店的老毕还是毕加索,都不过是笔触和颜料的组合出来的东西罢了,谁也不能例外。
而深邃则又能深邃的无穷无尽。
因为笔触和色彩从不只是单纯的排列组合,而是一种技法氛围,一种思想,一种表现世界的方式。
观众看到的不只是一座教堂或者一枝烛光,而是明度和线条的巧妙组合。
卡洛尔不是用笔画出了它们,而是用符合心意的“正确”形状、明度和颜色暗示出了它们。
给予了观看者,她想要表示出的技法氛围——教堂的雷雨中的庄严朴素,或者烛火温暖的闪烁间,沁润人心的光芒。
这种随心所欲的技法,在纸面上传神的黏合笔触的技法氛围,叫做“大师气度”。
而这种抽象的看待世界的方式——
叫作印象派。
当你学会用抽象的眼光观察世界,发现他们不是表层的外壳,不是简简单单的事物,而是由冷暖色调,色温,明度所搭建起的艺术世界的底层架构。
就会察觉技法不仅关于技法,也关于思考和觉察。
你看到火,便想到红,想到热,想到光芒和光芒所带来阴影。
那么对于印象派来说,掌握了这种艺术的思考方式,你就一只脚真正踏入了殿堂的大门。
从此之后。
你画的不再是“法”,而是“道”。抽离繁杂的笔法本身,你还能否捕捉出世间万物的美学本源,取寥寥几笔,就洞彻传神。
这就是真正的大师技法和“普通”优秀的画家的打磨优秀的笔法之间微妙,却有根本性的层次差别。
殊途同归。
不仅是印象派,立体主义,水墨大写意……东西方无数大画家,当对形状的刻画,对线条功底的磨砺走到高处的时候,不少人绘画风格都会从“写形”向着“写意”的方向转变。
可能便是这个道理。
卡洛尔的作品真的很有感觉,那种张扬和热烈的情感,自信的表达。
事物本没有美丑,没有形状,只是存在,
而她肆意的赋予这些景物形状,于是这些景物便在她的笔下有了形状,也有了灵魂。
正像胜子小姐所说的那样——
这是一门关于“心”的美学。
顾为经侧头看了看窗外,将笔尖往调色板上轻轻的沾了一下,正在绘画的雨雾之下的教堂近景,多添了一抹冷色调的凉意。
说来也是要轻轻摇头的。
酒井胜子觉察到那句话有些味道的时候,他们论文还没有写完,胜子本人更是接触到了这张《老教堂》的时间不长。
却心有所感。
和前辈们笔下的灵光相照,瞬息之间,就隐约查觉得到了大师们的境界真意。
自己则是在这里苦兮兮的画了恨不得二十幅临摹作品,才慢慢的,一点点的,咂摸出了隐藏在皮相之下的蕴意。
他确实是个普通的俗人。
不仅打网球,胜子能一只手打他三个。
论灵慧聪秀,心神澄澈空明,酒井胜子这样敏慧的姑娘,也能一只手就打他五个。
放在网络上的仙侠里。
酒井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