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协会上下来了,不过他今年提交的两个推荐候选人名单中,把你的名字给报了上去。圈子小有圈子小的好处,十八岁就加入国家美协的事情,在艺术产业比较发达的国家,想都不敢去想。”
“但今年既然要为‘太子’铺路,给那个姓苗的小子镀金,凭什么他运作上得,你就上不得?直播?公示,我们才不怕直播。”
顾老头一撇嘴。
“搞的越透明,越像样子,场面越大。等你的材料一曝光,说服力就越硬,想不选伱都不行。马仕画廊不比那个什么唠子的立体宇宙现代艺术中心的牌子含金量大多了。这可是个好机会,能拿到国家美协的身份,优势还是蛮多的。”
“那可是国家美协,本土画家所能获得的至高社会地位之一。你爷爷,吴老头,盼望了一辈子,所念的不就是那个位置么?咱可得把这个机会,把握住了。”
“今年的入会名额就算是挖好的萝卜坑,你的实力也能把萝卜拔走,自己跳进去蹲着。”
顾童祥舔了舔嘴唇,用力做了一个拔萝卜的手势。
他一脸神往的模样,似乎恨不得亲自跳进里面,把自己当成一枚布满皱纹的老萝卜秧子种下去。
“您这么有自信?”
“关于你的画廊签约材料,参加画展的准备,包括曹老给你题的那幅字,都当成证明材料提交上去了。记者既然想要看,想要挖,就让他们到时候报道好了。还有比这更有分量的东西么!”
每次顾童祥想到书房里所悬挂着的曹轩写给他的孙子的大字。
顾老头总是能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由衷的豪气出来。
“连曹老给我写的字,都拍照片提交了?太过张扬了吧。”顾为经惊讶。
“真金不怕火炼,烈焰之下谁是千足金,谁是愚人铁,一目了然!”
“这事儿不管能成不能成,不考虑加入国家美协所能带来的好处,咱们也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他人想想问题。咱们家和吴老头,当了这么多年的老街坊,关系都不差。人们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你吴爷爷,是看着你长大的,他如今粘惹上画协的麻烦,也是因为想帮你。咱做人得讲究些,不能屁都不放就跑了,让人家往吴老头头上泼脏水。这老家伙是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我知道他心里憋屈。咱不能不管。所以当然要把真实的你,完整的展示出来。”
顾童祥一吹胡子。
“把一切都彻彻底底的晒在阳光下,散散臭气,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魑魅魍魉,哪个才是走后门来的!”
——
雨雾中。
雷克萨斯上世纪特有的老式轿车不考虑风阻的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旧日设计,仿佛一只深色的火柴盒,撞破雨雾,驶过德威国际学校校门口的的商业街。
顾为经目光望着熟悉的街道。
想起了开学不久以后,他曾在这里目睹过的一场“短、平、快”直接且酷烈的枪击案。
啪!的一声响。
并不比泼水节时很多店铺燃放的爆竹的声音更大。
然而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从世界上消逝。
想到那天他在这附近不远处碰上的自称来“收赌账”的纹身光头。
顾为经一直都隐约有种感觉,他大概知道这场枪击里,那个隐没于人群中消失的枪手身份是谁。
看光头对自己微妙的态度。
那应该不是给不合作的他所准备的“杀鸡敬猴”的示威。
而是他大概率正巧碰上了苗昂温入伙后,杀人交投名状的“标准化入职手续”了。
每当想起这一点。
顾为经都感受到由衷的后怕和由衷的庆幸。
黑社会永远都是黑社会,他们代表了秩序的对立面,社会最深沉的阴影。
这里没有脖子上围着白毛巾义薄云天的周润发,也没有胸口插着玫瑰花,风度翩翩的马龙·白兰度。
有的只是社会最阴暗,最见不得光的那一面。
是由人渣和骗子,罪恶和**酿造而成的沽沽冒着绿泡,一脚踏入就将你拖进无尽深渊的沼泽。
当时光头登门拉自己入伙的时候,讲得满口都是两年小别墅,三年法拉利,吃香的喝辣的那一面。
好像不是什么黑社会,而是什么伊甸园。
要是他没有坚持的住本心,稍微有那么片刻的动摇,那么到时候,十字路口拿着手枪准备杀欠了烂赌账的人的“收账员”——
就是顾为经自己了。
黑社会又不是公司上班,离职打个报告就行。
从一个人花了豪哥一缅币开始,扣不扣扳机,就从来由不得他的了。
堂姐在一边玩着手机上的捕鱼游戏,顾为经则怀着心事,望着窗外雨滴打在路面的积水上的阵阵涟漪。
冷灰色的雾,从四面八方将街道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