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难安没有反驳老和尚的话,因为他们确实是许难安所杀。
老和尚的意思很简单,如果是文公要他们变成了恶鬼,那就是他们做了错事,所以才有变成了恶鬼的惩罚。
那是他们的命数,而老和尚也笃定,文公不会伤害他们。或许就算是被文公害了,老和尚也会说是他自己的命数,到了该死的时候。
而不是需要许难安去救!
这是向道之人的执拗,方向正确的时候,叫做道心坚定,方向不正确的时候则是嘴硬,死不悔改!
很明显,老和尚的道并不正确,但生活在青山城里,文公的影响太大,所以在老和尚的心里,他的道并无错误。
他的心,遵从他的道。
而许难安的心,也遵从他自己的道。
“我明白了,但又一问,还请主持相告。”
许难安开口回答,紧紧盯着老和尚的眼睛,老和尚的眼里是一种视死如归。
“施主请问,若还是关于文公之事,施主倒不必多问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朝着许难安行了一礼,这是送别之礼,意思很明显。
他知道自己不会是许难安的对手,没有要许难安还命,但其中的冷漠和坚持已在行动之中。
“如果文公,将这一城的人都毁了,主持是何选择?”
说完之后,许难安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
他没有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他来到大离王朝,也只是为了恢复无为观往日的荣耀。
可他也不是冷血之人,无法冷漠的看着一城之人在自己眼前灭亡。
“那是他们的命数,说明这一座青山城,到了时候……”
老和尚的话里透着冷漠,慈眉善目之间,说出来的话比许难安手里的剑还要冰凉。
“是他们的命数吗?”
“那到底是他们本应该有的,还是别人强加给他们的?”
许难安摇摇头,他猛然吐出一口气来,然后转身就走。
“面对主持之时,我本来很愧疚,因为他们确实是死在我的剑下,也因为他们确实是因我而起才变成了尸鬼。”
“可突然之间,我依旧对他们愧疚,面对主持却再无半点愧疚,我也不知道为何。”
“有些东西我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何这里的每个人会如此崇拜那位文公,主持不告诉我答案,我便自己去找好了。”
“看一看,那位文公究竟能不能成为一城之地的命数!”
许难安走的坚决,每句话落的也坚决。
他好像想明白了一点事,又好像没想明白一点事。
“施主,你要救这一座青山城,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一座青山城需不需要你救?”
“你救的青山城是他想要活下来的吗?而你又救的了青山城吗?”
“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尽早放下你还有回头路可走……”
老和尚朝着许难安大声喊道,每一句话都像是诛心之论。
他要救的这座青山城,是需要别人去救的吗?
那种救回来,又真的是好事吗?
走过几万里路,许难安依旧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道理,也是第一次听这种大道理。
这种悖论对于许难安来说,很新鲜,也很有冲击力。
可从小教他的人,偏偏没教过他什么大道理。
从小到大,负责教许难安的人只教过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为父报仇。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对方怎么赢的许难安父亲,那许难安就怎么赢回来。
而后教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件事情服务。
所以,许难安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根据看过的书去完善自己的三观。
因为看过的儒家书籍最多,所以许难安的诸多三观,善恶,因果报应都和儒家的接近,却又并非完全是。
“我只是见不得无辜的人死在无辜之中。”
走出大门,许难安站在阳光之下,冬日的阳光并不酷热,相反还有些温和。
他已经来到青山城第三天,但却是处处碰壁。
只要谈到文公,这群人都是闭口不言,甚至还要将许难安赶走。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如果文公是个正义且善良的人,那不应该是绝口不提才对,可若那位文公是个大恶之人,也不值得他们如此对待。
已经不止是当做信仰来对待,是当做自己的生命差不多的东西。
甚至如那清水寺的老和尚,将文公看做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一下子,事情又回到了这个死结。
文公!
所有的线索断在这两个字上,许难安当然可以用些手段对待老和尚和张小勇,可那就不是救人了,而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