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幺弟面红耳赤的焦急样,众人哈哈大笑,连罗老爹都忍不住开口。
“你咋恁地霸蛮,等你结婚盖房得多少年,凭什么给你留着。”
“反正就是不能跟我抢,我要跟二哥做邻居。”幺弟委屈巴巴道,“二哥不也没说媳妇就盖屋么,大不了我明年就盖。”
老叔罗师塘打趣道:“你们三兄弟都出来盖屋,爹娘不要了?”
幺弟摸摸脑袋道:“我盖多点,接俺大俺娘一起住砖屋。”
大伙逗趣的笑声停顿数秒,旋即爆发更大声的哄闹。
幺爷感慨万千,摸着胡须道:“歹竹出好笋,没想到河娃还养了不少好儿子。”
罗老爹的笑容僵在脸上,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罗师塘更是尴尬,后悔自己说话没把门,害得亲哥下不来台。
瞧新奇的众人,三五离去,偌大的新屋就只剩罗老爹罗老娘和大姐二姐幺弟幺妹。
“真就不愿意回家再住两天?”罗老爹终于按捺不住,“从盖屋起,你都在窝棚里将就一两个月了,很多少天没回去过。”
老屋住着还真没野外舒服,别看只是木头竹子搭的窝棚,可该有的卧室洗澡间厕所都搭得很亮堂,不比一大家子挤在一块爽利?
再者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大哥大嫂同桌吃饭,怕是复习不来曾经的感受。
“就算了吧。”罗学云背负双手道,“窝棚和灶都还没拆,很方便,我再顺手把新屋拾掇拾掇,通通风,挑个好日子就住进去,搬来搬去也麻烦。”
“儿大不由娘,自古都是如此,我只是没想到那天你说要走以后,就再不会回来。”
罗老爹的声音有些发颤:“幺叔说得对,我没有当好一个爹,从来就不懂得如何教养孩子,只是想着能混口米汤把孩子带大,就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
“他爹。”罗老娘拉了丈夫一把。
大姐几個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见过自己硬脾气的爹,如此软弱过,哪怕是被铁锹镰刀伤了腿脚,鲜血直流都一声不吭。
“三儿三女都养这么大,足够对着起祖宗。”罗学云打断罗老爹的煽情,“只不过人生在世,从来都不只是为别人而活,雏鹰抓得太紧,会逐渐废了翅膀,迟早饿死巢穴中。”
他转头对着父亲微微一笑:“看到自己的儿子能在天空飞翔,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才对,从今以后,总算不用替他操心,不是好事么?何必纠结已经过去的东西。”
“伱说得对,咱家能出个强爷胜祖的儿孙,那是进山上坟都要给祖宗念叨两句的,我脸上有光,咋都不该想着旁的。”
罗老爹眼眶通红,却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搬家,我和你娘给你准备东西。”
“不用,我都从城里订好了,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该有的都有。”
“这些东西,我们买你也瞧不上,就是按老规矩,备些老家的物件,告诉老家神孩子搬家了,勤来照看护佑着。”
“就两三天吧。”罗学云随口说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错过明后两天的吉日,黄历上一溜烟写着忌搬家忌作灶忌搬新房,只有廿二日,公历七月的尾巴才算吉日。
一是他修道以后,对天时地利多了些尊重,二来开头过程都坚持良辰吉日,到了突然改弦更张,不符合他有始有终的性格,索性多等两天。
等的这些时日,坡上大批量种的首茬小白菜,已经有到采摘标准的,罗学云带着二姐按计划采收上市,把真真的票子实打实送到那些叔伯兄弟手上。
男女老少的犹疑担心,随着一张张毛票到手,彻底消失。
“每斤一分钱,按我的经验一亩地能收三千到四千斤,咱们每家都有三亩到四亩地,两月能种三茬,每家每月能得大概一百八十块上下。”
罗学杨帮着搬运菜袋,笑着道:“你们觉得赚不赚?”
“就你会算数。”
罗师成作为大伯中的大伯,第一次采收自然少不了他在场,数完票子看着大家忙得热火朝天,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
“咱们坡上的地贫,小麦一亩收最多的是俺老三家的,四百二十来斤,有些地石头多只有三百五六十,上月交粮晒得干干的小麦,一斤只给一毛六。
这其中有多少差距,你真以为我老糊涂,算不明白么。”
他们对罗学云的感激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粮食广种薄收,从种子到收成一路要钱,卖的时候却不值钱,交完公粮、刨去吃穿,能有剩余已经是经营有方。
很多人家交完各种费,甚至要到借粮过活的地步!
罗师成就是再老朽,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钱比粮重要的时候已经来了。
也是这种关头,他才明白幺叔的苦心,为什么各种甩脸呵斥,要全坡人对罗学云客客气气,因为人家不仅是财神爷,更是救星!
这一点上,还是老人家瞧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