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云一时不明白缘由,刚好得知栗树林小白菜收获的事,只远远瞥两眼菜地,就下了死刑,和青云菜相比没有竞争力,城里很难卖出去。
于是巧施妙手,让幺弟在玩伴孙大民耳边,煽风点火。
只要透露出罗学云肯带旁人玩,绝对会有动心的人过来投靠,尤其是卖菜卖破防的。
有时候罗学云真的委屈,曹国宏太把他想成小肚鸡肠。
以自己的品行,看到别人吃糠咽菜,只会同情,绝不会产生什么优越感。
更何况他可是领导点名表扬的万元户,带领乡亲们致富的典型,为什么比别的万元户,能高看一眼,还不是这个行为的天然正义性,符合政事正确。
在大讨论还没结束的年代,罗学云岂会放过这样的光环?
但落到实处,要有细节,要有耐心。
世上的事从来没有真正的一呼百应,某人一喊口号,所有人赢粮景从的故事,只是课本文字的美化,背后隐藏多少艰辛外人不足道也。
正如罗学云所说,种麦种豆全由个人决定,旁人越俎代庖,必遭反噬。
他宁愿多做工作,多等待,也不能急公好义,先打包票。
就拿现在攻略的目标,栗树林小队来说,要是贸然去找他们,打着帮助的旗号,他们也许会同意,但更多会生出疑问。
青云菜都卖到六分一斤,你还让我们按照老办法来?
老办法就是跟罗坡人合作的方案,即田间一分钱一斤的价格,称之为保底,随行就市涨价的部分,以奖励的方式下发。
可孙家人吃过卖菜苦头后,会更容易理解,为什么蔬菜田间价格往往只有三分之一,地头到顾客手里的中间渠道能占剩下的三分之二。
你的菜就是没有青云菜好,也没人家会卖,在他们尝足种菜的甜头和苦头后,罗学云再来天降,会被当成天神下凡,而不是半路杀出程咬金。
在生意场上洗礼这么久的罗学云,不会再犯从前转卖西瓜的毛病——心慈手软。
不能因为我有储物空间或者车队,把运输的成本降下来,就产生自己得到利润够多的想法,继而可怜瓜农,多分他钱。
放到种菜一样,可以多发奖金,但底线要守住。
第二个烦恼,就是中秋节将至。
大姐帮老爹传话,让全家到时候齐聚,一起过十五吃月饼。
罗学云不想团圆。
他倒不是怵着大哥大嫂,单纯就是觉得这场团圆宴,会是小鸿门宴,老爹老娘可能会提出,帮助罗学风盖屋以及搬家的事情。
早先大姐提过,大嫂黄秀想要给新家添家具,收音机钟表搪瓷杯之类的,罗学云当时预判,老爹老娘可能会向两个女儿张口。
到现在都没吱声,罗学云隐隐觉得,老爹老娘就是在挑时机,八月十五团圆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场合,全家人到齐,谁都跑不了。
唉,真没意思。
枕月而眠。
翌日,曹国良和大儿子闹崩,吵闹着要分家的事,传遍村子上下。
鉴于曹家邻居的第一手报道,大部分人对曹正钱的遭遇表示同情,并对曹国良的行为进行背后谴责。
曹国良赚到钱却把得很紧,名声差又累得大儿媳妇难说,各种罪行被公开讨论。
只有少部分老古董,之乎者也地念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批评曹正钱不懂事,不明白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等各种道理。
可曹正钱已经豁出去,赖在曹国宏家,死活不回去。
曹正祥兄弟本就很挤,再加一人,只能睡床边。
无奈的曹正祥只能到堂屋睡竹簿。
竹簿,是一种用老竹棍根根并排相连编制成的,可以卷起来的临时床具,不同于竹席和竹床,躺在上面就是睡在竹子上,硌得生疼。
更关键是没有蚊帐,艾草啥的挡不住蚊子,一觉下来身心俱疲。
曹正祥只能求他爹,快快解决问题。
曹国宏来来回回做工作,根本没用,曹正钱死不回头,曹国良则痛骂儿子不孝,滚得越远越好。
无奈之下,便要请出德高望重的曹绍炳领衔坐镇,安字辈见证,国字辈旁听,公断曹国良父子分家一案。
曹国宏是真没想到,连这个方法都不能让俩父子其中一个回心转意,只能进行下去。
老态龙钟的曹绍炳,拄着拐杖到场,二话不说,先给两父子一人一下,骂道:“一窝货色,真不害臊。”
别看长辈们都来,可镇不住曹国良。
在农村还按老规矩,即土地属于男丁,女儿不分家里的地,相应的,不用承担给父母养老的责任,只要孝顺公婆就行。
曹国良虽有两儿两女,但按规矩应当分到三分之一的土地给曹正钱,可他居然只愿意给曹正钱六分之一,家里东西这不让带那不让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