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农回长安的半路上,董卓来了信,说要送嘉云去和王氏联姻,要我替他前去见礼。信中还夹着一封邀帖,是联姻另一方主人公王粲的冠礼邀请。
随信一道来的,还有两三封来自贾诩的信,通篇用的是密文,讲了这几日我不在长安时的局势变化。
山阳王氏,算是名门士族了。回信已去,我坐在马车里沉思了片刻,就让李傕分出一队人送我去山阳高平。
嘉云算是陪着我最久的养女,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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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要在订婚礼之前见嘉云一面,我早早就到了高平。没成想到达王府的时候,贺礼还在半路上。我扶了扶面具,对眼前的男人颔首致歉:“来时匆忙,父亲命我带的贺礼尚需些时日。”
王谦自是知道眼前少女的受宠,明明只是个养女,却在长安享有比公主更尊厚的待遇,闻言只是含笑摆手:“渭阳君太客气了,您能前来观礼,实是犬子之幸。”
一旁站着身量极高的少年被他推了一把:“这是犬子王粲。”
我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未及弱冠,少年人只是草草梳了发,罕见的紫瞳白发让他看上去分外羸弱,有种惹人怜惜的美。
“见过渭阳君。”他朝我行了一礼。
说话间也有其他人到了,王谦歉意一笑:“老臣还有事,犬子会带您逛逛王府。”
我朝王粲略一点头:“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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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粲的口中,我问出嘉云还没到高平。
那我来的这么着急干什么?揉了揉额角,连日赶车的疲乏让我的精神颇为不济,但我的状况居然比身旁这位病公子还好些。
见他实在是咳得厉害,我不由得伸出手替他轻拍了拍背,替他舒缓呼吸。
“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许是做课业的习惯延续了下来,我竟冒昧出口。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出乎王粲的意料。一路上,两个人都秉持着礼貌,不去过问对方的私事,例如我脸上的面具,怀中的狸奴,来此地的目的之类的。
王粲缓了缓,将平日所吃药物一一报来,数量竟不少。
果然是个药罐子。我并不是非常善于药这方面,听着没什么大问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王粲盯着身旁少女冰冷的黄金面具,试图透过那张面具窥探到她的神情:“那渭阳君来此地,所为何事?”
“来见嘉云一面。”也来看看士族们的态度。
“渭阳君同她关系倒是好。”
“唤我董澄就好,”知道王谦的意思是让我和他的公子好好相处,都是董家的养女,自然是我的价值更高些。
父亲也有此意,端看我的意愿罢了。
若是结了姻亲,董璜自然不会继续针对我,而死得早的丈夫对我恢复自由身来说也很是有利,王粲所食药物复杂繁多,偷偷混入几种相克的药物应当不是难事,克夫之名能让其他士族对我望而却步。
将阴暗的念头压下。我看向一旁的少年,明明身量很高,但那谦和温柔的眉目、病弱的身体、束缚般的丝绸宽衣,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得小心捧在手心才能维持住他的生命。
——太脆弱了。我轻声叹息。
见我望来,他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只是乏了。”我打了个哈欠,“王公子有空带我去客房歇息吗?”
“自然。”王粲颔首,带着我朝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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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王府小住了几日。应当是王谦的要求,王粲对我很是照顾,借我纸笔练字,又看着我将练完的笔墨全都烧掉,未置一词。
狸奴很喜欢王粲,许是他身上的味道同我相似,我见到它跳到了王粲膝上,努力去拱他的手,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笔。
“王公子倒是惹人喜爱,小乖向来不亲近其他人。”
“是么?”许是粘人的狸奴太过乖巧,见我没有发怒,王粲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董小姐倒是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哦?”我挑了挑眉。
“传闻渭阳君奢靡异常,住丹桓凤阙,行光车骏马,踏足之地不沾尘土,日日燃沉水香,饮琼浆液,炊金馔玉不过如此。”
“你倒是敢说。”这些流言不是没有传入我的耳中,我的心情还是略有不愉,没了继续写下去的心思,我看着他同狸奴嬉闹,毛绒绒地爪子攀附着他的指尖,“那王公子觉得,那些传言有几分假、几分真呢?”
“半真半假吧?”王粲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的手很修长,几乎罩住了大半只狸奴,“董小姐身上的这条裙子,绣满了金线,室内不觉,行于光下,便是鎏金生花。”
“……但董小姐不觉珍贵。”他的目光落在被狸奴爪子划拉出一长道缺口的下摆上,“又或是太过喜爱狸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