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纪黎结束这个吻的时候, 已经是很久之后,沈青杏睁开朦胧的眼,看到他眼里装满了柔情, 除此之外, 还有一点点隐匿的悲伤。
她想:是不是自己等不到解药了?从长安到南越路途遥远, 一来一回,就算找到那无尽花,她也早就毒发身亡了。
她望着他的深色瞳孔,问:“大人,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卫纪黎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闪现出她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一身红裳, 宛若凋零的海棠。
他抱着她冰凉的身躯,仓惶无措。
那一幕, 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他只觉自己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猛攥了一下, 疼得他呼吸不上来, 他钳住她的双肩, 威胁道:“你要是敢死,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最在意的哥哥!”
沈青杏打了个寒战, 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要是她都死了, 谁还会去护着她的哥哥?
为了哥哥, 她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
是夜
天寒风清,星河皓月。
皇宫内各个宫殿的灯都熄灭了, 唯有走廊上的八角宫灯在夜风里飘摇, 摇晃出暧昧的橘色光影。
一个黑色影子翻过宫墙, 落入御花园里, 随后身影一闪,避开值夜的殿前司侍卫,窜入了一间宫殿内。
此殿里面只住了一个人,那便是从兰陵来到京城的兰陵王。
黑影如烟,飘入殿中,在里面找寻着什么东西。
床上的兰陵王倏然睁开眼睛,抽出放在床头的宝剑,朝着那名黑衣人掠了去。
“何方小贼?敢来爷爷面前造次!”
兰陵王今年虽六十有几,却仍旧宝刀未老,无论是气势还是招式,都不容小觑。
黑衣人被迫与他交手起来,但黑衣人明显不愿死斗,他一心想要逃脱,两人打到了书桌旁,踢倒了一把椅子,吸引了外面的值夜侍卫。
在侍卫赶来之时,兰陵王大喝一声:“滚!老夫夜里兴致好,在屋子里练剑呢,全都给我滚远些!”
侍卫们讪讪告退。
黑衣人已经被他逼退至了柚木书架旁,他怒道:“有本事来,没本事出真功夫?”
黑衣人一直在隐藏实力,只守不攻,这一点倒是令他感到很好奇。
他又道:“你刚刚在找什么?是在找黄淘给我的那些证据吗?”
黑衣人一怔。
“你要看证据?好,那你给我跪下。”
黑衣人思忖片刻,竟真的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兰陵王拎起刚才倒在地上的那把玫瑰木椅子,往椅子上大马金刀地一坐:“呵呵呵。真有骨气啊,让你跪你就跪,让你认别人当爹你就认,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纪黎。
他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在黑暗中背脊挺直地跪着:“我没忘……”
“没忘?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为什么要去认一个阉人为父?”
卫纪黎垂着头,答:“怕……辱没了门楣。”
“笑话!你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怕辱没了本王的门楣?”
卫纪黎闭口不答。
黎肃手指着他,气得不轻:“好好好,你有本事了,你翅膀硬了,你要跟你爹一样,飞到外面去不回来了!”
卫纪黎硬着脖子道:“祖父就当我死了吧。”
“既死了,还叫什么祖父?”他将一个包裹甩在他头顶上,“这就是你要看的东西,看吧。”
卫纪黎接过那个包裹,将其打开,里面放着一本账册,他翻开来粗略扫过,上面记录着当年十二绣楼送去皇宫的那批衣物被苏文转卖给绣庄的明细,以此就可以证明被送入皇宫的衣物,不是十二绣楼所制。
“只有这个吗?”他抬头问。
“你还想看什么?”黎肃道。
“真相。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命令苏文这样做的。”
“呵。真相?”他嗤笑一声,“你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真有出息。就凭你?”
黎肃背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十二绣楼……明义堂……他们的债,本王会替他们讨回来,你就不用再管了。”
“王爷如何讨?当年的事,真是……陛下的旨意吗?我爹他……是被设计害死的吗?”
黎肃蓦然握紧椅子把手,神情严肃:“此事,本王会做主。你不必管。你只要安心做好你的缇春司掌司就行。”
“是真的,对吗?您一来,陛下就病倒了,这说明此事必与他有关。十二绣楼……明义堂……那么多人,怎么能说杀就杀?”
黎肃幽幽吐了一口气:“上位者,从不在乎自己手上有多少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