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有心, 奈何姐姐无意。
乔时为把家里的意思委婉告知赵宕举,顺便告诉他“投食”的真相。
赵宕举双肩一耷拉,有些失望:“原是我想多了。”
亲事虽未成, 并不妨碍两人交情一如从前。
当天晚膳后, 大胆姐到书房里寻乔时为闲叙, 她翻看书案上的几篇文章, 忽然乐道:“原来我也是会写文章的。”
继而解释道:“只不过你的文章写在纸上, 我的文章写在摊子上而已。”
乔时为豁然明了,赵宕举错把“投喂”当作居家操持的贤惠, 遂有几分好感,而姐姐把摊子当作自己的事业。
自己的“文章”, 怎可拱手给他人?
在这件事上,他着实迟钝了些。
日子趋于平静, 过了几日,乔时为带上状元袍, 去了一趟林府。说起来,林叔还没见他穿上状元袍的样子呢。
结果,兴兴头头而去, 怏怏郁郁而回。
林府唯剩几个守院的老仆而已,乔时为手里拿着林叔留给他的那封信。
在林叔笔下, 句句皆畅然,在乔时为眼里,字字是别离。
他理解林叔。
繁花终有尽,江水去不停,人生本就是常别离。
希望林叔能养好身子, 他们临安再见。
……
清闲的时光是短暂的。
塘水漫、南风起, 五月中旬时, 诸多手续齐整,乔时为要入朝任职了。
四哥出京外任,则要等到秋时,随北风而南下。
所谓“秘书”,皇家秘藏之书也;是以“秘书省”,乃掌管大梁藏书之府。
秘书省坐落于宣德门东,左太和门一侧,下辖昭文馆、集贤院、史馆和秘阁,统称为三馆秘阁。
藏书八万余卷。
秘书省里的官员,皆天子近臣,清切贵重,非其他官职可比。朝中常言“三馆秘阁,聚四方贤俊,尽知天下事,乃储相养才之所在”。
欲做名卿贤相,先入秘书省。
后世明清废除了秘书省,翰林院兼并了秘书省之职,才有了“入翰林”之说。细想之下,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到了入职这一日,乔见山早半个时辰出发,带弟弟前往秘书省。
从左太和门入宫后,乔见山指着另一侧的右太和门,介绍道:“枢密院与秘书省分位宣德门两侧,一东一西,相隔不过百余步,五弟往后奔波两边甚是方便。”
一开始,乔时为觉得很有道理。
仔细咂摸后,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嘟囔道:“三哥,我只领一份俸禄……”却要奔波两边,甚至为两个衙门相距甚近而感到庆幸?
这是什么道理?
入秘书省正院后,一股墨味袭面而来。为防火噬,整间大院采用砖墙,透露出方正沉稳之气。
从这里,往东可通昭文馆,往西可通史馆、集贤院,东北角处有一小门,则通“后院”秘阁。
不多时,今年新入秘书省的十几名进士皆到齐,众人相识相熟,不免低语交谈几句。
随后,秘书省少监过来,秘书省丞、著作郎、著作佐郎尾随其后,三院四案的诸位校书郎、正字则围站在两廊檐下,无一不是相貌周正、文质彬彬,乔见山也在其列。
袁少监风轻云淡地介绍着:“曹省丞,益祯元年恩科龙飞榜状元。卢著作郎、何著作郎,益祯四年状元、探花,李佐郎、张佐郎、牛佐郎……都是一甲出身。至于檐下站的诸位,也都曾显赫一时。”
又言:“兰台虽小,却无籍籍碌碌之辈。”给诸位意气风发的新进者当头一盆冷水。
场下鸦雀无声。
袁少监侧过身,似是在与曹省丞说笑,道:“曹省丞,咱馆阁第一回新进这么多人罢?”
“是第一回,从前能有五个便顶天了。”
“官家今年施大恩了。”袁少监的一声讪笑,令一甲末、二甲者又怒又惭又怯。
袁少监叮嘱新人道:“趁着这几年官在清职,好好观政学政,把分内之事做好,莫靠着秘书省等来了差遣,却做得一塌糊涂,自己误了先机,回过头来又叹甚么‘枝头干’、‘道边苦李’,本官耳里最听不得窝囊话。”
乔时为站在最前面,甭管袁少监说什么,皆仰首,从容淡然。
反正骂谁都不是骂他。
籍籍碌碌与他三元及第有何干系?兰台贤才虽多,三元及第却独他一个。
他有傲的资本。
乔时为明白,袁少监的语气虽轻蔑,他的话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朝廷择选才俊放入秘书省,令他们官职清闲,并非让他们真的“闲”,而是给他们机会研习政事,完成书生到官吏的转变。
譬如说三哥,校书郎满一任,朝廷适时给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