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老米头让老伴儿特意调好肉馅包了馄饨,挑着担子,就往花锦楼去了。
在楼下支起馄饨摊儿,鲜甜的馄饨香气四溢,不多时,楼上的窗子便开了,有人探出头来,笑道:“馄饨郎好久没来了,给我来两碗。”
夜色浓黑,背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娘。
老米头应了声,快快煮好两碗馄饨,放在食盒里,就往楼里去。
有人在门口接,一看米老头,吃了一惊,道:“怎得不是馄饨郎?”
老米头见她浓妆艳抹,满头珠翠,裙子镶着金边,知是这楼里的姐儿,便低声道:“我儿重病不起,我替他来。”
那姐儿听得这句话,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咬了咬唇,但她到底没说什么,接过食盒转身走了。
老米头看看她的背影,想要跟过去,却被门口的小子拦住。
不得已,他回来继续守着馄饨摊,不多时,又卖出去好几碗馄饨。
心中虽焦急,生意倒是好得出奇,不到一个时辰,馄饨都几乎要卖光了。
他手里收拾着锅碗,心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不如待会儿找个机会,偷偷进楼内查探一番。
正想着,突然听得有人叫他,一转头,是刚才那个红裙的姐儿。她拿着食盒递过来,笑盈盈道:“这是空碗,还给老丈,这是二十个钱。”
老米头从她手中接过食盒的时候,一阵香粉气袭来,她凑近了,压低声音,在老米头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老丈,你儿子找大夫不行的,得找人驱邪。”
说完她若无其事的对老米头笑笑,便转身回楼里去了。
老米头听她说了那句话,惊得后背上冷汗一炸,浑身冰凉。
什么意思,得找人驱邪?
那儿子,不是生病,而是撞邪了?
他又怕又急,一时觉得头晕目眩,扶着担子,连喘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直到回到家里,他都浑浑噩噩,进门放下担子,抖着手,从壶里胡乱倒些冷茶,一气喝了两杯,才开口道:“大郎是中邪了,我们得去找,找道士。”
老伴儿正在给儿子擦脸,闻言惊讶的看着他,他又道:“花锦楼里有个买馄饨的姐儿,偷偷跟我说的,说我们大郎,不是生病,是中邪。”
老伴儿想要反驳,但她仔细想了想这大半个月来的情形,的确不像是病,反而像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城外青云观里的道士很有名,可他们看一次,就要一贯钱,若是做法事,十贯百贯也是有的。”她滴下泪来,道:“如今给大郎看病,把钱花得不剩几个,哪有钱请他们。”
“钱哪有命重要,若是你我倒罢了,可大郎才十八岁。”老米头叹口气,道:“明日先去请请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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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一如既往,在早市上问老米头买两只炊饼,这次她却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盯着老米头看了好久,突然开口道:“老丈,你面色不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老米头似在发呆,好半天才意识到宁宁在问他,忙道:“不妨事,小娘子。”
宁宁皱着眉,又说:“老丈,我不是跟你说笑,你家里要死人了。”
说罢不等老米头开口,她又添上一句:“再过几日,连你,你一家子,都要死了。”
这若是一个月前,任凭她买多少炊饼,老米头早把蒸笼扣她头上了,可如今,老米头只能深叹一口气。
儿子早已昏睡不醒只剩断断续续一口气,老伴儿也病倒了,而自己,又累又急又怕,这几日也时时觉得精神不济,神思恍惚。
见老米头只叹气不说话,宁宁不禁有些恼,但她看到老米头满脸阴黑死气,又有些不忍,嘀咕道:“不是看你做的炊饼还不错,才懒得管你家的事。”
“小娘子,我家里确是出了事,如今一家子无法,只等死了。”说到这,老米头脸上淌下泪来,“我儿子似中了邪,请了青云观的道士来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白花了一贯钱。如今眼看着人不行了,我老伴儿因此病倒,我也实在撑不住了。”
老米头不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个小丫头诉苦,这几日他总觉得脑袋里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明白。
“中邪?”宁宁瞪大眼,不知为何,绷紧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
老米头完全没有察觉,他点点头,又搓一把自己的脸。
“老丈,我家娘子会看这个,你且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晚上我们去你家看看罢。”她甜甜说道。
老米头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迷惘的点了点头。
是夜,月色如银,万籁俱寂。
两个纤弱的身影沿着墙根,一路疾行。
她们速度极快,仿佛月下的两道影子,在夜色中一晃而过。
不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