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黎明,天光未亮,因为担心周婆子的安危,胡好好与宁宁结伴又去城西那一片巷子处,想要再看一眼。
虽然娘子说过顺其自然,可胡好好心里还是有点过不去。
周婆子白发苍苍,已是风烛残年,她无儿无女,又骤然失去了生计来源,要如何过活呢。
胡好好左手牵着宁宁,右手拿着黑伞,在巷子中缓步前行。之前她们来了两回,都是在夜半无人时,月色下,站在墙头屋顶看下去的感觉,与此时走在窄巷之中的感受,颇有不同,让人觉得十分奇妙。
晨曦微露,住在巷子里的人们早早起来了,挎着篮子的大婶儿,拿着木盆的小娃娃,还有担着木柴的中年男人,从她们二人的身侧经过,见到这里两个面生的小娘子,有人好心问道:“两位小娘子,可是要去找东仓君?”
来这一带的生面孔,多数是为了东仓君而来,住在这里的人们,也早已习惯了。
胡好好点点头,道:“是呀,大娘知道在哪里吗?”
“我也正要去她那里,小娘子跟我来,我领你们去。”
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笑眯眯,她边走边对胡好好说:“这么早就来,可见心诚,东仓君最喜心诚之人。”
“我听说东仓君极灵验,大娘,是真的吗?”
妇人闻言,看了胡好好一眼,又看看左右,才凑过来悄悄道:“小娘子,东仓君那是信则灵验,不信则不灵。”
“喔?”
“我家男人之前不信,家里总是莫名其妙丢东西,虽然不多,但也叫人十分烦恼。后来我实在受不住,前些时去求了东仓君,你猜怎么着?”
妇人一脸神秘,对她们二人压低了声音,“昨晚上,我家丢的钱跟麻布一文不少,居然全都回到原本的地方。”
“可见还是灵验的。”她一脸满足的说道,伸手指了指前头一间茅草屋,“就在前头了,我领你们进去。”
胡好好与宁宁相视一笑,也不戳破,跟着妇人走进那扇不起眼的木门。
晨光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颤巍巍,拿着扫把打扫院子。
“周婆婆,你且歇一歇,有两个小娘子找你。”
妇人说着,上前去接过老人手中的扫把,又一指站在门口的胡好好与宁宁。
周婆子手里的扫把被妇人拿去,她手扶着院中那棵槐树,慢慢转身,扭头往门口看去。
门口空无一人。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又环顾左右,整个小院里,就只有中年妇人与她两个人,妇人正低着头扫地,哪有两个小娘子的身影。
“刘娘子,门口没有人啊?哪有小娘子找我?”
“周婆婆,你说笑了,不就是她们两个——”妇人脸上笑着,抬手一指,惊叫出声,“小娘子呢?”
刘娘子忙跑到木门外看去,整条巷子不长,尽头便是自己家的院墙,果然是没有那两个小娘子的身影。
真是奇怪了。
那两个小娘子长得十分貌美,身上穿得也富贵,年纪大点的那个,头发上还戴了金的宝石的花簪子,跟仙女似的。
啊呀,不会就是仙女吧!
刘娘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看一眼周婆子,她比前些时候显得精神多了,自己来问她那日,她几乎起不来床,今日都能出来打扫院子了。
“周婆婆,上回我问的事情应验了,真是多谢,这是我拿来还愿的。”
她说着,把带来的篮子拿给周婆子看,里面有一包用荷叶包好的炊饼,一碗咸肉,还有一把钱。
“家里穷,拿不出更多的,过几日要是米面吃完了,婆婆与我说,我再拿来。”
她笑眯眯的扶着周婆子的胳膊,往屋里走去,比方才更殷勤些。
胡好好与宁宁躲在屋檐之上,看着眼前一幕,对视一眼。
也许,这就是娘子说过的,顺其自然吧。
她看一眼碧蓝天空,微微一笑,牵着宁宁的手,给她撑开黑色打伞,道:“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去买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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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州,安西关。
三月,云阳城里的柳树已经发了嫩芽,绿意新新。
安西关的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建王站在城楼之上,他眯着眼睛,看看昏黄的天色,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土。这个时候,无论城内城外,总是风沙漫天吹,人在外面待上一刻半刻,身上沾的黄土能扑棱棱直掉,仿佛刚从土堆里拔出来一般。
在安西关的日子,对自小在皇城中养尊处优的建王而言,实在有些难熬。
哪怕他后来封在剑州,也是湿润潮湿的盆地,比在这风沙之地要好过得多。
安西关险峻,为西北要塞,坐落在绵延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