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铺开,夜风徐徐扫过房顶。
既白仰躺在屋顶,天上星子忽明,脚底下传来动静。
他探头看去,余三小姐步下台阶,手中提着风灯正要出门。
余晚之仰起头,月色中房顶一个黑色身影,她知道那是谁,对他说:“睡不着,我出去走走。”
黑影点了一下头,余晚之走出几步,想了想还是回头,“既白。”
既白一跃而下,落地时悄然无声,他朝着余晚之走过去,低声问:“三小姐有何吩咐?”
余晚之没有在这里谈话的想法,已是夜阑人静的子时,该睡的人都睡了。
她提着风灯往外走,既白会意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直到走出院子,余晚之才开口。
“你是不是在怨我?”
既白原本垂着头,闻言赶忙一抬,震惊道:“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怨你?”
“你与楼七交好,她难得有个朋友。”余晚之沉静道:“她功夫很好,若是得以脱险,养养伤也该回来了,你不怨我,我却怨我自己。”
少年的薄唇抿动一下,“这事又不怪你。”
余晚之侧头朝她一笑,目色中含着月,带着些许苍凉。
既白想出言安慰,才发现向来话多的自己竟然会词穷。
让他插科打诨他能说上三天三夜,让他安慰人不行,他们护卫各司其职,杀人的活多是他做,安慰人这一块向来是澹风的活儿。
“那,”既白一顿,“那三小姐随便走走便好,别走太远,我还得回去值夜。”
余晚之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背脊挺拔的背影没入了夜色中。
那片芙蓉林黑沉沉的,夜色中看着甚至有些瘆人,但她一点也不害怕,缓慢步入林中。
密林将月色压得很沉,余晚之抬起头,缝隙中透出了月光。
窸窣一声。
余晚之豁然转头,“谁?”
“是我。”那人影踩着斑驳的月走来,是一身青色道袍的沈让尘。
“你一个人夜里在林子里穿,也不怕吓着。”
他没有提灯,余晚之走过去替他照路,“向来只有旁人怕我的份,至于鬼么,我自己就算半个。”
她话锋一转,“你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沈让尘轻声说,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风灯,引她往一边走。
“是既白吵醒你了吧。”她出来的时候看过他那屋,明明已经熄灯。
沈让尘没接这话头,“楼七她——”
“果真是既白吵醒了你。”余晚之看向他。
映着灯火,他侧颊有些微凹陷,显得他棱角更加分明,更加凌厉,却也让她发现,他的确是瘦了许多。
“毒解了吗?”
沈让尘颔首,没等他开口,余晚之又问:“我是指全部。”
沈让尘默然片刻,“尚未,不过快了,虽是剧毒,但我封住筋脉延缓了时间,若不是……”
若不是得知你跳崖,甚至不会毒火攻心,还能恢复得再快些。
但沈让尘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说:“若不是他们来晚了,还要好得再快些。”
余晚之敏锐察觉到了他那一顿,然他们都是聪明人,既然不想说又何必追问,无非是让对方再编个理由搪塞自己罢了。
“那日既白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你跳崖的前一刻。”
“啊……”余晚之拖长了调子,玩笑着说:“那我岂不是白遭了一场罪?”
但他们都明白一个事实,那日若不是她孤身引开杀手,又与之周旋,那中间的时间已足够杀手将他二人剿杀,好在她的选择让他们都活了下来。
沈让尘却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是,所以以后你别跑了,待在我身边就好。”
余晚之怔了怔,垂下眼睫。
她开始怀疑那大夫是不是医术不精,没有诊出她或许已经摔成了内伤,刚好伤在心上。
那里曾经坚硬如铁,如今却软得一塌糊涂,竟连这样一句带着暧昧和暗示的话都难以抵挡。
沈让尘踏出一步,刚要开口。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余晚之问。
沈让尘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间,他收回目光中的那份旖旎,正色道:“嗯,据川连所言,你们的马车陷入大坑,才在原地耽搁许久,那条路已经被泥流冲塌,找不出线索,但我们在上游发现了端倪。”
余晚之侧头,“发现了什么?”
沈让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那边走,“上游有一个水坝,水坝溃坝导致了泥流,不过,我们在坝上发现了火药残留的痕迹。”
余晚之震惊地睁大眼,“你是说有人挖坑让我们滞留原地,然后借着暴雨炸毁了水坝,伪装成天灾想要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