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小镇平静到诡异,万籁俱寂,毫无生气。
唯有天空上的几片乌云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周一坐在小镇内某处房顶边缘上,手臂撑在身体后方,双腿自然垂下不时晃悠。
他的右眼包括整个眼眶被一团不规则黑影遮住。
黑影似乎存在呼吸般不断缓慢收缩扩张。
周一仰头望向天上快要遮盖住月亮的云,鲜艳到刺眼的红发在晦暗的月光下也显得有些暗沉。
这里距离之前广场有一段路程,他依照林碎的指示跟着那个被扛走的马头人一路追踪到这。
那几个牛头人将一路乱吼乱叫的马头人带进这栋房子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房子的隔音效果挺好,自从马头人进入这间房子后,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再传出来。
周一本打算悄悄潜入进去,却被匆匆赶来的鸟头镇长打断行动。
待那只鸟人进去后,他利用能力也跟着一起。
房子内的布局太过复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鸟人就失去了踪影。
后面周一找遍整栋房子,鸟头镇长包括之前就进入的牛头马面,他是一个也没见着。
几个伴生物似是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一不清楚这到底是核心的阴谋还是如何,总之,他在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的第一时间就出来了。
乌云已经将大半个月亮揽入怀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周一放松手臂,任由上半身放松平躺在屋顶上,覆盖在眼睛上的黑影时不时伸出一两根细小的触须。
伸出的触须互相交织,缠紧直到密不可分,最后消散。
周一有些沮丧,林碎交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做到,目标跟到最后都跟丢了。
他不敢想象林碎要是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会用多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很有可能再也不会相信他。
一想到这里,周一就更加伤心了。
他喜欢林碎。
很喜欢很喜欢。
周一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喜欢林碎。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自然人,也不是周家真正的小公子。
他是个实验品,自他有意识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
他雇佣林碎,也并不只是为了将自己与她绑定,他也确实是想要寻找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将他创造出来的男人,一个他不知道该称之为“父亲”还是“本体”的男人。
不过他想,当他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
上一次在博物馆,其实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林碎。
早在每个梦醒时分,他已见过林碎无数次。
他永远重复着一个梦境——周一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梦——根据研究显示,人造人和异能者是不会做梦的。
在梦里,十八岁的林碎身穿鲜红色鎏金长裙站在一处搭建的高塔上,熊熊烈火焚尽城池,目之所及皆是绝望。
她的眼中满是苍凉悲怆,她怜悯这世上的一切,但她早已哭干了眼泪,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一滴血泪滑过脸颊,林碎手握一把长刀,一次次在他面前自刎而死。
被刀割裂开的脖颈处只剩下骨头和少许的皮肉连接起,筋连着肉,肉连着皮。
鲜红色鎏金裙在地上铺开,滚烫的血液从林碎脖子上的伤口中不断涌出,蔓延到地上,开出地狱里的双生花。
而周一在梦里永远都无法改变林碎的结局。
每一次,他每一次都只差一点就能救下林碎。
梦境是那么的真实,他从未拥有过林碎,却又好像在无数个日夜里失去了千万个她。
周一不敢想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但他绝对不会让现实中的林碎如他梦境一般死去。
他不要再看见林碎的死亡。
周一又想到与林碎一同待在一个房间的女孩,他的眼神中闪过一瞬残忍的杀意。
他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女孩了。
周一只一眼就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女孩,她的身上,散发着同类的气息。
抓着林碎的衣服,偷偷跟林碎贴贴,林碎还不会推开她。
天知道他有多嫉妒她...
林碎不喜欢他,周一知道的。
她几乎从不主动跟他搭话。
周一右眼眶上的黑影似乎是失去了活跃性,动作愈加缓慢,片刻后又恢复正常。
没关系,他喜欢林碎就行了。
他没想过让她接受他,谁会喜欢他这种怪物呢?就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林碎那么好,如此阴暗的他光是站在她身边都会被光灼伤。
她怎么会接受他呢?
他只要林碎好好的活着,其余的事,于他来说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