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家书塾。
这日课后,庄夫子点评了一番众人的课业,不出意外长曜的敷衍作业和明兰的字迹又被留堂,批评了一通。
只是长曜虽说是敷衍,其实也就未达到他认真的水平,庄夫子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只因一次庄夫子看他课上实在不认真,私下罚他写了一篇策论,长曜尽力写下,庄夫子看了之后只叹自己不足为其师,之后再也没在课上点过他名。
只是有时候看他如此懒散,未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爱才之意。
今日如往常一样被留堂,明兰被罚抄书一遍,又以亲手制作吃食贿赂夫子多给些时日抄写,达成目的后,笑意盈盈出去了。
长曜坐在窗沿看好戏,众人都走了,唯有齐恒借口书未带齐,磨磨蹭蹭在堂上不走,实则偷看明兰与庄夫子斗智斗勇。
看齐恒终于要出去的样子,长曜将折扇一合,悄悄翻过窗檐走到前头。
含镜脸色一苦,见主子不等自己直接走了,也跟着翻出去。
长曜借着有假石遮挡,暗自探头,果然齐恒快走几步追上明兰,二人说起话来。
“七妹妹,我瞧你今日又被夫子罚抄书了,这有两只上好的紫竹豪笔,好笔有好字,不如七妹妹收下,说不定字也能写的好些。”
齐恒从书箱拿出一个长条木盒,打开给明兰看。
长曜挑挑眉,这齐恒总是这样,只顾自己的喜好做事,却不想他人需不需要,会不会给其他人带来灾祸。
申明兰如此,他的小厮不为如此,还有一位与明兰有几分相似的女使被他调到身边之后,惹怒了他母亲平宁郡主,最后这女使不知是被发卖还是被打死了事。
科考前夕日日想着自己的恋情,哀叹着自己的浪漫,却不知对他来说,要想自己做主娶了心上人,一举夺魁才是最大的底气。
待明兰成婚之后,又是弹劾其丈夫顾烨,丝毫不顾忌明兰的处境,顾烨会不会怀疑明兰和他仍有纠葛,会不会因为仕途被阻迁怒于明兰。
他从未想过,他只是觉得一逞自己之快,显出自己的本事,明兰就愿意回头看他。
天真是好事,可既然天真了,就不要妄想庇护他的大树,会给他做选择的机会。
现在也是这样,明兰的性格如此,觉得自己出头了,会惹人厌恶,两只紫竹笔在她看来是祸不是福。
那边齐恒扔下笔就跑了,明兰叫也叫不住,只得收下,心里不是不窃喜的,那么优秀的小公也爷唯独对自己不同。但是一想到对小公爷有些好感的两位姐姐,心中又有淡淡的压抑。
长曜看了这场小儿女的拉扯现场,就知墨兰的心思是落空了,不由摇头。
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我记得小书房里有今年内侍省送来的几支松鹤紫毫笔,搁在那儿也没用过,含镜,你回去拿三支到栖柳阁。”
含镜自是应了。
———
栖柳阁。
林小娘早已备好了午饭,见他来了,打趣了两句他被留堂的事情,便停下笑着招呼,“快坐下吃饭吧,你姐姐早就喊着饿呢。”
食不言寝不语。
长曜憋着话,等墨兰用了饭,吃着消食的水果和母亲闲话家常。
他凝思片刻,试探着说,“我今日在学堂外看见齐恒送了明兰礼物,想着我那有两支宫里新送的好笔,我是用不大上的,不如送给你用着。”
林小娘听了这话,心中讶异,还是安慰道:“我们墨儿这么好的姑娘,是他齐恒有眼不识明珠。”
墨兰放下手里的小银叉,拧眉。齐恒哥哥居然私下里单独送了明兰礼物,他平日对她也就是夸赞过课业,她拿起帕子擦拭嘴角,平复了下心绪,淡淡道。
“送就送了吧,我还能拦着他不成,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喜欢明兰。”
林小娘立马附和道,“这明丫头平日里期期艾艾挤不出半个字来,倒叫小公爷看上了。墨儿你诗词歌赋样样通的,多去那齐恒面前转转,我就不信他不,”
“行了,娘,我又不是没人喜欢,至于巴着齐恒不放吗。”
长曜点头,“姐姐上次在那诗会上长了好大的颜面,便是这盛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娘,有我在,你还怕姐姐嫁不出去啊?”
林小娘叹息,“我知是有你在,我和你姐姐才过的如此顺心遂意,但是这顺心是你在皇家宫城里受了多少的不顺心换来的。”
又转头对墨兰道:“多少高门望族都是娶妻娶嫡的,墨儿哪里都好却无嫡母教养,就连明兰也受过老太太管教,放眼整个盛京,那齐恒已是上上好的人选了,错过岂不是……”
长曜见娘一副惋惜的样子,心里难言的触动。
娘总是挂念着他的不易,从不把兄长姐姐的前程托在他的身上。
这样反倒让他对这个母亲更加尊敬孺慕,但凡所说之事无有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