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深秋露重,风声飒飒。
做完读书功课,王曜之刚刚过拜别师长,就见祖父已等在门边。
王允摸着胡须,笑呵呵的样子,他和来上课的大儒点头示意,又好生寒暄几句,送走了人。
进来端详乖孙练好的大字,他微微点头,“你如今年纪还小,笔力稍差了一些,但这字的框架着实不错,已有了筋骨。”
王曜之仔细听着,得了夸赞却仍神色平静,他见祖父眉头微蹙,知道接下来要说些私密话,立刻挥手让在旁的小厮侍书和弄墨都退下。
王允满意颔首。
点评完孙子的课业,他笑道:“如今薛平贵远去南诏,宝钏的身子也重了,她住在外头,我总是不放心的。”
他沉吟道:“曜之,你得闲叫上金钏银钏,多带些保胎之物去看看你小姨母。”
王曜之答应下来,这事好办,出去看望小姨母也是晚辈应该做的。
倒是薛平贵,这人往战场上乱跑,死了倒不要紧,把尸身带回来就是,他背后的烙印“温”字,可是皇室认亲的重要凭证。
没死最好,就算失踪了,待小姨母的孩子长成,将他揪回来就是。
“阿翁,小姨夫如何了?”王曜之问。
王允道:“有苏龙看着,薛平贵性命无虞,在南诏也立了些小功,只是西凉战事吃紧,平定南诏后,他们要转头去西凉平叛,想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南诏小国,掀不起什么大浪,反而是西凉,乃朝廷心腹大患。
皇帝先前拿代战凌霄换了好一批奇珍异宝,原本还要他们再上贡一批粮草辎重的,但西凉本就蠢蠢欲动,想挑起战争,朝廷一提起这事,他们便一再拖延。
西凉苦寒,等到了冬日,百姓更是漂泊无依,已经拿钱财换代战公主平安回来,西凉哪里肯多出一丝粮食,与其上贡,不如拿来自己用。
一听闻南诏叛乱,西凉更觉得时机已到,立刻兴兵,南下玉门关。
王允叹道:“如今朝廷局势不安稳啊,再过几天,你父亲魏虎也要率军出征,与大军在西凉汇合。”
王曜之听着,并不担忧朝廷会输。
本朝正是繁盛的时候,全国兵力齐聚玉门关,而西凉匆匆出兵,准备并不充足。
泱泱大国哪惧边境小国。
王允为他分析了边疆战场情况,接着又谈论了一番朝廷局面,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话头,只觉喉咙干渴。
王曜之见状,贴心奉上茶水。
他晨间的课程到这,才算是结束了。
———
银杏院里。
相府三姐妹各有各的院落,大姐是金桂,小妹是梧桐,而银杏院就是二小姐王银钏的闺楼。
恰如此名,秋风一起,院落中的银杏树挂满金黄叶子,偶然如蝶坠落,形成一地画卷。
王银钏见着这棵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树,心里却憋闷得很。
“王宝钏好好的相府千金不当,非要上赶着去当穷婆娘,简直脑子坏掉了,爹娘也是,就应该让她出去多吃吃苦头,结果她一回来哭诉两句,爹就立刻答应放薛平贵去南诏立功了!”
“要知道你当年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那薛平贵倒好,遇上了一个好时机,有了功劳只怕马上要跑到你头上去了。”王银钏越想越气,宝钏是她亲妹妹,她自然还是念着宝钏好,只是爹娘太过偏心,她在相府里的地位从来比不上宝钏。
如今连丈夫魏虎在军中的位置也要被薛平贵威胁了。
魏虎给王银钏披上披风,怕她在冷风里冻坏了身子,“娘子,消消气消消气,等南诏平定叛乱,朝廷下次便要出征西凉,那时就是为夫的机会了,我定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况且薛平贵刚入军营,大姐夫多照顾了他两分,让他升了个小官罢了。论起资历功劳,再给薛平贵几年时间,为夫都不惧。”
他又道:“小姨妹如今怀有身孕,薛平贵平安,她才能安心养胎不是。”
魏虎打量王银钏的脸色,提出个主意。
“娘子,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就让人在营中帮你教训教训薛平贵,给你出出气,如何?”
王银钏脑子一转,没好气瞥了他一眼,“你都说了宝钏怀孕,我还能让你这么做吗?”
“好歹我也做过母亲的,宝钏真出了事,我难道不心疼?”
她把魏虎的耳朵拧了半圈,气道:“出的什么馊主意!”
“你看看大姐夫,是平叛南诏的大元帅,你却在家赋闲,还要等西凉人来犯才能出去,你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威风啊?”
魏虎满面笑容,好声好气道:“娘子,咱们家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上头有泰山大人康在,下头有曜之孝顺。你总说几个姐妹里你最不受宠,但依照为夫看,你啊,这命是最好的。”
王银钏